天下有道,无急患,则曰静,遽传不用①。故曰:“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攻击不休,相守数年不已,甲冑生虮虱②,燕雀处帷幄③,而兵不归。故曰:“戎马生于郊④。”
翟人有献丰狐、玄豹之皮于晋文公⑤。文公受客皮而叹曰:“此以皮之美自为罪。”夫治国者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⑥;以城与地为罪,虞、虢是也⑦。故曰:“罪莫大于可欲。”
智伯兼范、中行而攻赵不已⑧,韩、魏反之,军败晋阳⑨,身死高梁之东⑩,遂卒被分,漆其首以为溲器⑪。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
虞君欲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⑫,不听宫之奇⑬,故邦亡身死。故曰:“咎莫憯于欲得⑭。”
〔注释〕 ①遽传:古代传递紧急公文的方式,用马叫遽,用车叫传。 ②甲:古代作战时将士护身的战衣。冑:头盔,古代将士作战时保护头部的帽子。虮:虱子的卵。 ③帷幄:军队用的帐幕。 ④“戎马生于郊”至“知足之为足矣”:引《老子》,除“罪莫大于可欲”一句外,皆出自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章。 ⑤翟:通“狄”,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丰狐:大的狐。玄豹:带赤斑的黑豹。晋文公:名重耳,晋献公的庶子,因受后母骊姬的迫害,出奔狄,驻十二年,并流亡到多个诸侯国,后回到晋国做国君,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⑥徐偃王:名诞,徐国的国君,以仁义治国的典型。 ⑦虞:春秋时诸侯国名,位于今山西平陆东北。虢(guó):春秋时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陕县。⑧智伯:名瑶,春秋末期晋国的六卿之一,势力最强。范、中行(háng):范氏、中行氏都是春秋末期晋国六卿之一。 ⑨晋阳:赵氏的封邑,位于今山西太原西南。 ⑩高梁:晋国地名,位于今山西临汾东北。⑪溲器:饮器。一说为小便器。 ⑫屈产:晋国地名,产良马,位于今山西石楼东南。垂棘:晋国地名,出玉石,具体地点不详。 ⑬宫之奇:人名,春秋时虞国的大夫。 ⑭咎莫憯于欲得:过失没有比贪欲更惨痛的了。憯,通“惨”。
邦以存为常,霸王其可也;身以生为常,富贵其可也。不以欲自害,则邦不亡,身不死。故曰:“知足之为足矣①。”
楚庄王既胜②,狩于河雍③,归而赏孙叔敖④。孙叔敖请汉间之地⑤,沙石之处。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孙叔敖独在。此不以其邦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绝⑥。故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脱,子孙以其祭祀世世不辍⑦。”孙叔敖之谓也。
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故曰:“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曰:“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也。”邦者,人君之辎重也。主父生传其邦⑧,此离其辎重者也,故虽有代、云中之乐⑨,超然已无赵矣。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⑩。”主父之谓也。
〔注释〕 ①知足之为足矣:见于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章。“知足之为足矣”,今本《老子》作“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②楚庄王既胜:前597年楚庄王出兵于邲(今河南郑州东),打败晋军。 ③河雍:即衡雍,郑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原阳西南。④孙叔敖:春秋时楚国人,楚庄王时任令尹。 ⑤汉间:汉水附近。 ⑥九世而祀不绝:几代祭祀不断,指孙叔敖的子孙好多代享有汉间的封地。九世,多代。“九”为虚数,多的意思。 ⑦子孙以其祭祀世世不辍:此数句属今本《老子》第二十六章的内容,今本《老子》作“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从祭祀不辍”。 ⑧主父:即赵武灵王,名雍,战国时赵国君主,后传位给小儿子何,自称主父。 ⑨代:赵国郡名,位于今河北蔚县东北代王城。云中:赵国郡名,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古城。 ⑩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属今本《老子》第二十六章内容,长沙马王堆帛书《老子》甲、乙本作“轻则失本,重则失君”。
势重者,人君之渊也。君人者,势重于人臣之间,失则不可复得也。简公失之于田成①,晋公失之于六卿②,而邦亡身死。故曰:“鱼不可脱于深渊③。”赏罚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则制臣,在臣则胜君。君见赏④,臣则损之以为德;君见罚,臣则益之以为威。人君见赏,而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罚,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越王入宦于吴⑤,而观之伐齐以弊吴⑥。吴兵既胜齐人于艾陵⑦,张之于江、济⑧,强之于黄池⑨,故可制于五湖⑩。故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⑪,必固强之。”晋献公将欲袭虞⑫,遗之以璧马⑬;知伯将袭仇由⑭,遗之以广车⑮。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谓微明”。处小弱而重自卑损之谓“弱胜强”也。
〔注释〕 ①简公:指齐简公,名任,春秋末期齐国的君主。田成:即田成子,名常,齐国执政的大臣。 ②晋公:晋国的君主。六卿:指晋国当时控制国家实权的智伯、中行、赵、魏、韩、范六家。 ③鱼不可脱于深渊:此句和下文引《老子》文句自“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至“弱胜强”,均属今本《老子》第三十六章。 ④见赏:表现出赏赐。见,同“现”。 ⑤越王入宦于吴:前494年,越国被吴国打败后,越王勾践被迫求和,到吴国做吴王夫差的马前卒。 ⑥观之伐齐以弊吴:前486年,越王勾践见吴王夫差北上与齐国争霸,便去朝见夫差,送上礼物以示支持,实则为了削弱吴国。 ⑦艾陵:齐国地名,位于今山东莱芜市东北。 ⑧江:指长江。济:济水,黄河的一条支流,流经今河南东北部和山东中部。 ⑨黄池:宋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封丘西南。 ⑩五湖:这里指太湖,当时属吴国的腹心地区。 ⑪固:通“姑”。 ⑫晋献公:春秋时晋国的君主,名诡诸。虞:春秋时的诸侯国名,位于今山西平陆东北。 ⑬璧:指垂棘之璧。马指屈产之乘。 ⑭知伯:即智伯。知,同“智”。仇由:一作仇犹,春秋时狄人建立的国家,位于今山西盂县东北。 ⑮广车:一种大车。
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细也。故曰:“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①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②。故曰:“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③,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白圭无水难,丈人无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者也。扁鹊见蔡桓公④,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⑤,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⑥;在骨髓,司命之所属⑦,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故良医之治病也,攻之于腠理。此皆争之于小者也。夫事之祸福亦有腠理之地,故圣人蚤从事焉⑧。
〔注释〕 ①“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至“为大于其细也”:共引《老子》四句,皆属于今本《老子》第六十三章。 ②突隙:烟囱的缝隙。突,指烟囱。 ③白圭:战国时期的水利家,曾任魏惠王的相。 ④扁鹊:古代的名医,姓秦名越人。蔡桓公:春秋时蔡国的君主,名封人。 ⑤腠(còu)理:皮肤,表皮。 ⑥火齐:清热去火的汤药。齐,通“剂”。 ⑦司命:古代认为主宰人的生命的神。 ⑧蚤:通“早”。
昔晋公子重耳出亡①,过郑②,郑君不礼。叔瞻谏曰③:“此贤公子也,君厚待之,可以积德。”郑君不听。叔瞻又谏曰:“不厚待之,不若杀之,无令有后患。”郑君又不听,及公子返晋邦,举兵伐郑,大破之,取八城焉。晋献公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而伐虢,大夫宫之奇谏曰:“不可。唇亡而齿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晋灭虢,明日虞必随之亡。”虞君不听,受其璧而假之道。晋已取虢,还,反灭虞。此二臣者皆争于腠理者也,而二君不用也。然则叔瞻、宫之奇亦虞、郑之扁鹊也,而二君不听,故郑以破,虞以亡。故曰:“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④。”
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⑤,以为象箸必不加于土铏⑥,必将犀玉之杯⑦;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⑧,则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则锦衣九重⑨,广室高台。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封为肉圃⑩,设炮烙⑪,登糟丘,临酒池,纣遂以亡。故箕子见象箸以知天下之祸。故曰:“见小曰明⑫。”勾践入宦于吴,身执干戈为吴王洗马⑬,故能杀夫差于姑苏⑭。文王见詈于王门⑮,颜色不变,而武王擒纣于牧野⑯。故曰:“守柔曰强。”越王之霸也不病宦,武王之王也不病詈⑰。故曰:“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无病也⑱。”
〔注释〕 ①重耳:即晋文公。 ②郑: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中部,黄河以南地区。 ③叔瞻:人名,郑国大夫。 ④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属今本《老子》第六十四章。 ⑤纣:商朝的最后一个王,著名的暴君。箕子:纣的叔父,官为太师。 ⑥土铏(xíng):盛汤的陶制器皿。 ⑦犀玉之杯:犀牛角和玉做的杯子。 ⑧菽:豆类植物。藿:豆叶。 ⑨锦衣九重:多层用华丽丝织品做的衣服。九重,形容锦衣的层数多,表示阔气。 ⑩肉圃:挂满肉的园林,即肉林。 ⑪炮烙:烤肉用的铜格,也用作杀人的刑具。 ⑫见小曰明:此句和下文“守柔曰强”均属今本《老子》第五十二章。 ⑬洗马:即走马前面,俗称“马前卒”。洗,通“先”。 ⑭姑苏:即姑苏城,当时吴国的国都,位于今江苏苏州。 ⑮文王见詈(lì)于王门:周文王在商纣王用玉装饰的门前被骂。文王,周文王姬昌。詈,骂。王门,“玉门”,指商纣王用玉装饰的门。⑯牧野:地名,位于今河南淇县西南。 ⑰武王之王(wàng):武王称王。王,称王、统治。 ⑱“圣人之不病也”至“是以无病也”句:属今本《老子》第七十一章。
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献之子罕①,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宝也,宜为君子器,不宜为细人用。”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受子玉为宝。”是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②。”
王寿负书而行③,见徐冯于周涂④。冯曰:“事者,为也;为生于时,知者无常事⑤。书者,言也;言生于知,知者不藏书。今子何独负之而行?”于是王寿因焚其书而舞之。故知者不以言谈教,而慧者不以藏书箧⑥。此世之所过也,而王寿复之,是学不学也。故曰:“学不学,复归众人之所过也。”
〔注释〕 ①鄙人:边鄙之人、乡下人。璞玉:没有经过加工的玉石。子罕:即乐喜,春秋时期宋国人,宋平公时任宋国的司城(掌管工程的官)。 ②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此句长沙马王堆帛书及今本《老子》均作:“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下文“学不学,复归众人之所过”作:“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 ③王寿:人名,生平不详。④徐冯:人名,生平不详。周涂:四通八达的道路。涂,通“途”,道路。 ⑤知:同“智”。 ⑥箧(qiè):小箱子。
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导之。因随物之容,故静则建乎德,动则顺乎道。宋人有为其君以象为楮叶者①,三年而成。丰杀茎柯②,毫芒繁泽,乱之楮叶之中而不可别也。此人遂以功食禄于宋邦。列子闻之曰③:“使天地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故不乘天地之资而载一人之身,不随道理之数而学一人之智④,此皆一叶之行也。故冬耕之稼,后稷不能羡也⑤;丰年大禾,臧获不能恶也⑥。以一人力,则后稷不足;随自然,则臧获有余。故曰:“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
空窍者⑦,神明之户牖也。耳目竭于声色,精神竭于外貌,故中无主。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故曰:“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知天道⑧。”此言神明之不离其实也。
〔注释〕 ①楮(chǔ):树名,落叶乔木,叶子像桑叶而更粗糙。 ②丰杀:宽狭。茎柯:叶片上的筋脉。 ③列子:即列御寇,战国中期宋国人,道家人物。 ④道理之数:指自然法则。 ⑤后稷:周人的始祖,名弃,善种植农作物,相传尧舜时代曾担任农官。 ⑥臧获:奴婢。分开则奴为臧,婢为获。 ⑦空窍:指人的眼、耳、鼻、口等器官。 ⑧“不出于户”至“可以知天道”句:此段今本《老子》第四十七章作:“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赵襄主学御于王子于期①,俄而与于期逐,三易马而三后。襄主曰:“子之教我御,术未尽也?”对曰:“术已尽,用之则过也。凡御之所贵:马体安于车,人心调于马,而后可以进速致远。今君后则欲逮臣,先则恐逮于臣。夫诱道争远,非先则后也,而先后心皆在于臣,上何以调于马②?此君之所以后也。”白公胜虑乱③,罢朝,倒杖而策锐贯颐,血流至于地而不知。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不忘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智弥少。”此言智周乎远,则所遗在近也。是以圣人无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视,故曰:“不见而明。”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故曰:“不为而成。”
〔注释〕 ①赵襄主:即赵襄子,名无恤,春秋末期晋国的六卿之一。王子于期:即王良,晋国人,赵襄子的家臣,以善于驾驭车马著称。 ②上:通“尚”。 ③白公胜:春秋时楚平王太子建的儿子,因避难逃到吴国,后封于白邑(位于今河南息县东北),号白公。
楚庄王莅政三年①,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②:“有鸟止南方之阜③,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④,此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穀知之矣⑤。”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举兵诛齐,败之徐州⑥,胜晋于河雍⑦,合诸侯于宋,遂霸天下。庄王不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见示⑧,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声⑨。”
楚庄王欲伐越⑩,杜子谏曰⑪:“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杜子曰:“臣愚患之。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蹊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⑫,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⑬。”
子夏见曾子⑭。曾子曰:“何肥也?”对曰:“战胜,故肥也。”曾子曰:“何谓也?”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于胸中,未知胜负,故臞⑮。今先王之义胜,故肥。”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⑯。”
周有玉版⑰,纣令胶鬲索之⑱,文王不予⑲;费仲来求⑳,因予之。是胶鬲贤而费仲无道也。周恶贤者之得志也,故予费仲。文王举太公于渭滨者㉑,贵之也;而资费仲玉版者,是爱之也。故曰:“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㉒,是谓要妙。”
〔注释〕 ①楚庄王:名侣,春秋时楚国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②右司马:楚国官名,主管军政。隐:隐语,谜语。 ③阜:土丘。 ④嘿:同“默”,沉默。⑤不穀:不善,先秦楚国君主自谦的称呼。 ⑥徐州:同“俆(shū)州”,当时属齐国,位于今山东滕县东南。 ⑦河雍:即衡雍,郑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原阳西南。 ⑧蚤:通“早”。见:同“现”。 ⑨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属今本《老子》第四十一章。希,通“稀”。 ⑩越:春秋末期于古越族地区建立的国家,范围包括今浙江大部和江苏、江西部分地区。⑪杜子:人名,生平不详。 ⑫庄蹊:即庄,战国初期楚国的大盗,曾纵横于今天的湖南、贵州至云南地区。 ⑬自见之谓明:此句属今本《老子》第三十三章。 ⑭子夏:即卜商,孔子的学生,春秋时期卫国人。曾子:曾参,孔子的学生,春秋时期鲁国人。 ⑮臞(qú):消瘦。 ⑯自胜之谓强:此句今本《老子》作:“自胜者强。” ⑰玉版:用玉做的刻有文字的板片。 ⑱纣:商纣王。胶鬲:人名,商纣王的忠臣。 ⑲文王:即周文王姬昌。 ⑳费仲:商纣王宠信的臣子,善于阿谀逢迎。 ㉑太公:即太公望,俗称姜太公,姓姜名尚,一名吕尚。渭:指渭水,在今陕西境内。 ㉒自“不贵其师”至“是谓要妙”句:属今本《老子》第二十七章。知,同“智”。
【鉴赏】 “喻老”,就是用一些具体的事例来说明和阐释《老子》。“喻”,是一种说理的方法,即譬喻的方法。在《韩非子》一书中,是采用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以解释《老子》。
韩非的这篇《喻老》,涉及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第五十四、第二十六、第三十六、第六十三、第四十四、第五十三、第四十七、第四十一、第三十三、第二十七等章的内容。和前面的《解老》篇一样,韩非也只是有选择地摘取《老子》各章中的某些句子加以解说,而非逐字逐句地解读《老子》(这也可能是今天人们常用《韩非子》中的这两篇文章来推测先秦《老子》的原貌,但并不能确证该书真相的原因之一吧)。与《解老》不同的是,《解老》完全是一种理论的阐释,而《喻老》则通篇以历史故事和民间故事为例来解说,显得更具体一些、更富有文学性一些。当然,韩非对《老子》的解读,不管是在《解老》还是在《喻老》中,都是“六经注我”而非“我注六经”式的,《老子》其实只是韩非发挥其法家思想的依托。
与一般的先秦诸子引用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不太一样的是,《韩非子》一书所引的故事主角,大多是先秦的诸侯霸主,这大概因为法家思想家心中做“王者师”的情结特别的重,而韩非所宣传的乃是“霸王之道”。
韩非要给诸侯们灌输“霸王之道”,中心的思想不外乎两个:一是这种“霸王之道”包括哪些内容;二是如何实行这种“霸王之道”。而这两方面有时又是互相联系和互相补充的。
对“霸王之道”的内涵,在前面《主道》、《二柄》、《扬权》各篇中韩非早已有较多的阐释,归结起来无非就是“抱法处势”之类。在本篇中韩非更申述了此点,他认为问题的关键有二:一是要“制在己”,二是要“不离位”。“制在己”是说赏罚的大权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赏罚的大权在握,则“势重于人臣之间”,否则就会“邦亡身死”。故韩非解说《老子》“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曰:“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又解释《老子》“鱼不可脱于深渊;邦之利器,不可示人”说:“势重者,人君之渊,”“人君见(现)赏,而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现)罚,人臣乘其威”。
韩非的法家思想强调“法、术、势”三者并用,这是他与商鞅、申不害两位法家前辈的不同。可以说,“法、术、势”的结合就构成了韩非的“霸王之道”。而本篇韩非所说的“制在己”和“不离位”,前者主要指赏罚的大权,实际就是“法”;后者讲君主不离开自己的权位,则实际就是“势”。这是“霸王之道”中“what”的方面,而重要的则是“how”的方面,即怎样才能实现“霸王之道”的问题,这实际也就是韩非思想中“法、术、势”三者并用中的“术”的问题。所以韩非在这篇《喻老》中借解读《老子》发挥的差不多都是这方面的内容。
《喻老》篇提出的“霸王之术”的第一个要点,是“无欲”、“知足”。徐偃王因为“仁义”的美名而受罪,虞君为了贪图晋国的屈产之乘和垂棘之璧而身死国灭。一个因名害身,一个不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能要的。这都是贪欲的祸患。
《喻老》篇提出的“霸王之术”的第二个要点,是“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从理论说,“大器晚成,大音希声”,楚庄王这样的霸主,不也有三年“不飞不鸣”,以“长羽翼”、“观民则”的阶段吗?故要有大功,就不能“蚤(早)见示”。从防范的被动的一面来说,则是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白圭行堤、扁鹊治病、箕子怖纣、勾践入宦于吴,都是这方面的事例。
《喻老》篇提出的第三个要点是“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不做宋人“为其君为象楮”的事,只做“臧获有余”的事。第四个要点是要“自知”、“自胜”,只有看清自己的长短优劣、战胜自我,方可称之为“明”、名之为“强”,也才可以成就霸王大业。
与儒家先“正心、诚意”,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路和道家“修性返德,德至同于初”的思想取向相比较,韩非及其法家哲学可能是一种最富有外向进取特点和道德他律色彩的思想,因为他们重视爵禄和赏罚并用,与其他诸子各派希望“知性知天”、“与天地参”或“同于道”、“同于德”的追求并不相同,显得具体和现实得多。但是,由于中国传统的哲学主要是一种由外向内收的心性之学,故即使如韩非提出“霸王之术”时,也不能不关注人的心灵或精神方面的重要性。在本篇中他认为人的精神特别重要,它是人的主宰:“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君主要懂得内心虚静、无欲、“自明”、“自强”的道理。清末王先慎认为本篇韩非解《老子》“知足之为足矣”,其核心在强调“人无欲,心则能常守其根”,这不也指出了韩非哲学实际也有重人的内心的一面吗?
韩非子喻老。推荐。爱诗词网。天下有道,无急患,则曰静,遽传不用①。故曰:“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攻击不休,相守数年不已,甲冑生虮虱②,燕雀处帷幄③,而兵不归。故曰:“戎马生于郊④。”翟人有献丰狐、玄豹之皮于晋文公⑤。文公受客皮而叹曰:“此以皮之美自为罪。”夫治国者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⑥;以城与地为罪,虞、虢是也⑦。故曰:“罪莫大于可欲。”智伯兼范、中行而攻赵不已⑧,韩、魏反之,军败晋阳⑨,身死高梁之东⑩,遂卒被分,漆其首以为溲器⑪。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虞君欲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⑫,不听宫之奇⑬,故邦亡身死。故曰:“咎莫憯于欲得⑭。”〔注释〕 ①遽传:古代传递紧急公文的方式,用马叫遽,用车叫传。 ②甲:古代作战时将士护身的战衣。冑:头盔,古代将士作战时保护头部的帽子。虮:虱子的卵。 ③帷幄:军队用的帐幕。 ④“戎马生于郊”至“知足之为足矣”:引《老子》,除“罪莫大于可欲”一句外,皆出自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章。 ⑤翟:通“狄”,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丰狐:大的狐。玄豹:带赤斑的黑豹。晋文公:名重耳,晋献公的庶子,因受后母骊姬的迫害,出奔狄,驻十二年,并流亡到多个诸侯国,后回到晋国做国君,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⑥徐偃王:名诞,徐国的国君,以仁义治国的典型。 ⑦虞:春秋时诸侯国名,位于今山西平陆东北。虢(guó):春秋时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陕县。⑧智伯:名瑶,春秋末期晋国的六卿之一,势力最强。范、中行(háng):范氏、中行氏都是春秋末期晋国六卿之一。 ⑨晋阳:赵氏的封邑,位于今山西太原西南。 ⑩高梁:晋国地名,位于今山西临汾东北。⑪溲器:饮器。一说为小便器。 ⑫屈产:晋国地名,产良马,位于今山西石楼东南。垂棘:晋国地名,出玉石,具体地点不详。 ⑬宫之奇:人名,春秋时虞国的大夫。 ⑭咎莫憯于欲得:过失没有比贪欲更惨痛的了。憯,通“惨”。邦以存为常,霸王其可也;身以生为常,富贵其可也。不以欲自害,则邦不亡,身不死。故曰:“知足之为足矣①。”楚庄王既胜②,狩于河雍③,归而赏孙叔敖④。孙叔敖请汉间之地⑤,沙石之处。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孙叔敖独在。此不以其邦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绝⑥。故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脱,子孙以其祭祀世世不辍⑦。”孙叔敖之谓也。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故曰:“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曰:“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也。”邦者,人君之辎重也。主父生传其邦⑧,此离其辎重者也,故虽有代、云中之乐⑨,超然已无赵矣。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⑩。”主父之谓也。〔注释〕 ①知足之为足矣:见于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章。“知足之为足矣”,今本《老子》作“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②楚庄王既胜:前597年楚庄王出兵于邲(今河南郑州东),打败晋军。 ③河雍:即衡雍,郑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原阳西南。④孙叔敖:春秋时楚国人,楚庄王时任令尹。 ⑤汉间:汉水附近。 ⑥九世而祀不绝:几代祭祀不断,指孙叔敖的子孙好多代享有汉间的封地。九世,多代。“九”为虚数,多的意思。 ⑦子孙以其祭祀世世不辍:此数句属今本《老子》第二十六章的内容,今本《老子》作“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从祭祀不辍”。 ⑧主父:即赵武灵王,名雍,战国时赵国君主,后传位给小儿子何,自称主父。 ⑨代:赵国郡名,位于今河北蔚县东北代王城。云中:赵国郡名,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古城。 ⑩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属今本《老子》第二十六章内容,长沙马王堆帛书《老子》甲、乙本作“轻则失本,重则失君”。势重者,人君之渊也。君人者,势重于人臣之间,失则不可复得也。简公失之于田成①,晋公失之于六卿②,而邦亡身死。故曰:“鱼不可脱于深渊③。”赏罚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则制臣,在臣则胜君。君见赏④,臣则损之以为德;君见罚,臣则益之以为威。人君见赏,而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罚,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越王入宦于吴⑤,而观之伐齐以弊吴⑥。吴兵既胜齐人于艾陵⑦,张之于江、济⑧,强之于黄池⑨,故可制于五湖⑩。故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⑪,必固强之。”晋献公将欲袭虞⑫,遗之以璧马⑬;知伯将袭仇由⑭,遗之以广车⑮。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谓微明”。处小弱而重自卑损之谓“弱胜强”也。〔注释〕 ①简公:指齐简公,名任,春秋末期齐国的君主。田成:即田成子,名常,齐国执政的大臣。 ②晋公:晋国的君主。六卿:指晋国当时控制国家实权的智伯、中行、赵、魏、韩、范六家。 ③鱼不可脱于深渊:此句和下文引《老子》文句自“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至“弱胜强”,均属今本《老子》第三十六章。 ④见赏:表现出赏赐。见,同“现”。 ⑤越王入宦于吴:前494年,越国被吴国打败后,越王勾践被迫求和,到吴国做吴王夫差的马前卒。 ⑥观之伐齐以弊吴:前486年,越王勾践见吴王夫差北上与齐国争霸,便去朝见夫差,送上礼物以示支持,实则为了削弱吴国。 ⑦艾陵:齐国地名,位于今山东莱芜市东北。 ⑧江:指长江。济:济水,黄河的一条支流,流经今河南东北部和山东中部。 ⑨黄池:宋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封丘西南。 ⑩五湖:这里指太湖,当时属吴国的腹心地区。 ⑪固:通“姑”。 ⑫晋献公:春秋时晋国的君主,名诡诸。虞:春秋时的诸侯国名,位于今山西平陆东北。 ⑬璧:指垂棘之璧。马指屈产之乘。 ⑭知伯:即智伯。知,同“智”。仇由:一作仇犹,春秋时狄人建立的国家,位于今山西盂县东北。 ⑮广车:一种大车。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细也。故曰:“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①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②。故曰:“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③,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白圭无水难,丈人无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者也。扁鹊见蔡桓公④,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⑤,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⑥;在骨髓,司命之所属⑦,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故良医之治病也,攻之于腠理。此皆争之于小者也。夫事之祸福亦有腠理之地,故圣人蚤从事焉⑧。〔注释〕 ①“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至“为大于其细也”:共引《老子》四句,皆属于今本《老子》第六十三章。 ②突隙:烟囱的缝隙。突,指烟囱。 ③白圭:战国时期的水利家,曾任魏惠王的相。 ④扁鹊:古代的名医,姓秦名越人。蔡桓公:春秋时蔡国的君主,名封人。 ⑤腠(còu)理:皮肤,表皮。 ⑥火齐:清热去火的汤药。齐,通“剂”。 ⑦司命:古代认为主宰人的生命的神。 ⑧蚤:通“早”。昔晋公子重耳出亡①,过郑②,郑君不礼。叔瞻谏曰③:“此贤公子也,君厚待之,可以积德。”郑君不听。叔瞻又谏曰:“不厚待之,不若杀之,无令有后患。”郑君又不听,及公子返晋邦,举兵伐郑,大破之,取八城焉。晋献公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而伐虢,大夫宫之奇谏曰:“不可。唇亡而齿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晋灭虢,明日虞必随之亡。”虞君不听,受其璧而假之道。晋已取虢,还,反灭虞。此二臣者皆争于腠理者也,而二君不用也。然则叔瞻、宫之奇亦虞、郑之扁鹊也,而二君不听,故郑以破,虞以亡。故曰:“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④。”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⑤,以为象箸必不加于土铏⑥,必将犀玉之杯⑦;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⑧,则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则锦衣九重⑨,广室高台。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封为肉圃⑩,设炮烙⑪,登糟丘,临酒池,纣遂以亡。故箕子见象箸以知天下之祸。故曰:“见小曰明⑫。”勾践入宦于吴,身执干戈为吴王洗马⑬,故能杀夫差于姑苏⑭。文王见詈于王门⑮,颜色不变,而武王擒纣于牧野⑯。故曰:“守柔曰强。”越王之霸也不病宦,武王之王也不病詈⑰。故曰:“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无病也⑱。”〔注释〕 ①重耳:即晋文公。 ②郑: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中部,黄河以南地区。 ③叔瞻:人名,郑国大夫。 ④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属今本《老子》第六十四章。 ⑤纣:商朝的最后一个王,著名的暴君。箕子:纣的叔父,官为太师。 ⑥土铏(xíng):盛汤的陶制器皿。 ⑦犀玉之杯:犀牛角和玉做的杯子。 ⑧菽:豆类植物。藿:豆叶。 ⑨锦衣九重:多层用华丽丝织品做的衣服。九重,形容锦衣的层数多,表示阔气。 ⑩肉圃:挂满肉的园林,即肉林。 ⑪炮烙:烤肉用的铜格,也用作杀人的刑具。 ⑫见小曰明:此句和下文“守柔曰强”均属今本《老子》第五十二章。 ⑬洗马:即走马前面,俗称“马前卒”。洗,通“先”。 ⑭姑苏:即姑苏城,当时吴国的国都,位于今江苏苏州。 ⑮文王见詈(lì)于王门:周文王在商纣王用玉装饰的门前被骂。文王,周文王姬昌。詈,骂。王门,“玉门”,指商纣王用玉装饰的门。⑯牧野:地名,位于今河南淇县西南。 ⑰武王之王(wàng):武王称王。王,称王、统治。 ⑱“圣人之不病也”至“是以无病也”句:属今本《老子》第七十一章。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献之子罕①,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宝也,宜为君子器,不宜为细人用。”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受子玉为宝。”是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②。”王寿负书而行③,见徐冯于周涂④。冯曰:“事者,为也;为生于时,知者无常事⑤。书者,言也;言生于知,知者不藏书。今子何独负之而行?”于是王寿因焚其书而舞之。故知者不以言谈教,而慧者不以藏书箧⑥。此世之所过也,而王寿复之,是学不学也。故曰:“学不学,复归众人之所过也。”〔注释〕 ①鄙人:边鄙之人、乡下人。璞玉:没有经过加工的玉石。子罕:即乐喜,春秋时期宋国人,宋平公时任宋国的司城(掌管工程的官)。 ②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此句长沙马王堆帛书及今本《老子》均作:“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下文“学不学,复归众人之所过”作:“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 ③王寿:人名,生平不详。④徐冯:人名,生平不详。周涂:四通八达的道路。涂,通“途”,道路。 ⑤知:同“智”。 ⑥箧(qiè):小箱子。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导之。因随物之容,故静则建乎德,动则顺乎道。宋人有为其君以象为楮叶者①,三年而成。丰杀茎柯②,毫芒繁泽,乱之楮叶之中而不可别也。此人遂以功食禄于宋邦。列子闻之曰③:“使天地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故不乘天地之资而载一人之身,不随道理之数而学一人之智④,此皆一叶之行也。故冬耕之稼,后稷不能羡也⑤;丰年大禾,臧获不能恶也⑥。以一人力,则后稷不足;随自然,则臧获有余。故曰:“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空窍者⑦,神明之户牖也。耳目竭于声色,精神竭于外貌,故中无主。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故曰:“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知天道⑧。”此言神明之不离其实也。〔注释〕 ①楮(chǔ):树名,落叶乔木,叶子像桑叶而更粗糙。 ②丰杀:宽狭。茎柯:叶片上的筋脉。 ③列子:即列御寇,战国中期宋国人,道家人物。 ④道理之数:指自然法则。 ⑤后稷:周人的始祖,名弃,善种植农作物,相传尧舜时代曾担任农官。 ⑥臧获:奴婢。分开则奴为臧,婢为获。 ⑦空窍:指人的眼、耳、鼻、口等器官。 ⑧“不出于户”至“可以知天道”句:此段今本《老子》第四十七章作:“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赵襄主学御于王子于期①,俄而与于期逐,三易马而三后。襄主曰:“子之教我御,术未尽也?”对曰:“术已尽,用之则过也。凡御之所贵:马体安于车,人心调于马,而后可以进速致远。今君后则欲逮臣,先则恐逮于臣。夫诱道争远,非先则后也,而先后心皆在于臣,上何以调于马②?此君之所以后也。”白公胜虑乱③,罢朝,倒杖而策锐贯颐,血流至于地而不知。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不忘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智弥少。”此言智周乎远,则所遗在近也。是以圣人无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视,故曰:“不见而明。”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故曰:“不为而成。”〔注释〕 ①赵襄主:即赵襄子,名无恤,春秋末期晋国的六卿之一。王子于期:即王良,晋国人,赵襄子的家臣,以善于驾驭车马著称。 ②上:通“尚”。 ③白公胜:春秋时楚平王太子建的儿子,因避难逃到吴国,后封于白邑(位于今河南息县东北),号白公。楚庄王莅政三年①,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②:“有鸟止南方之阜③,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④,此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穀知之矣⑤。”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举兵诛齐,败之徐州⑥,胜晋于河雍⑦,合诸侯于宋,遂霸天下。庄王不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见示⑧,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声⑨。”楚庄王欲伐越⑩,杜子谏曰⑪:“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杜子曰:“臣愚患之。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蹊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⑫,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⑬。”子夏见曾子⑭。曾子曰:“何肥也?”对曰:“战胜,故肥也。”曾子曰:“何谓也?”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于胸中,未知胜负,故臞⑮。今先王之义胜,故肥。”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⑯。”周有玉版⑰,纣令胶鬲索之⑱,文王不予⑲;费仲来求⑳,因予之。是胶鬲贤而费仲无道也。周恶贤者之得志也,故予费仲。文王举太公于渭滨者㉑,贵之也;而资费仲玉版者,是爱之也。故曰:“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㉒,是谓要妙。”〔注释〕 ①楚庄王:名侣,春秋时楚国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②右司马:楚国官名,主管军政。隐:隐语,谜语。 ③阜:土丘。 ④嘿:同“默”,沉默。⑤不穀:不善,先秦楚国君主自谦的称呼。 ⑥徐州:同“俆(shū)州”,当时属齐国,位于今山东滕县东南。 ⑦河雍:即衡雍,郑国地名,位于今河南原阳西南。 ⑧蚤:通“早”。见:同“现”。 ⑨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属今本《老子》第四十一章。希,通“稀”。 ⑩越:春秋末期于古越族地区建立的国家,范围包括今浙江大部和江苏、江西部分地区。⑪杜子:人名,生平不详。 ⑫庄蹊:即庄,战国初期楚国的大盗,曾纵横于今天的湖南、贵州至云南地区。 ⑬自见之谓明:此句属今本《老子》第三十三章。 ⑭子夏:即卜商,孔子的学生,春秋时期卫国人。曾子:曾参,孔子的学生,春秋时期鲁国人。 ⑮臞(qú):消瘦。 ⑯自胜之谓强:此句今本《老子》作:“自胜者强。” ⑰玉版:用玉做的刻有文字的板片。 ⑱纣:商纣王。胶鬲:人名,商纣王的忠臣。 ⑲文王:即周文王姬昌。 ⑳费仲:商纣王宠信的臣子,善于阿谀逢迎。 ㉑太公:即太公望,俗称姜太公,姓姜名尚,一名吕尚。渭:指渭水,在今陕西境内。 ㉒自“不贵其师”至“是谓要妙”句:属今本《老子》第二十七章。知,同“智”。【鉴赏】 “喻老”,就是用一些具体的事例来说明和阐释《老子》。“喻”,是一种说理的方法,即譬喻的方法。在《韩非子》一书中,是采用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以解释《老子》。韩非的这篇《喻老》,涉及今本《老子》第四十六、第五十四、第二十六、第三十六、第六十三、第四十四、第五十三、第四十七、第四十一、第三十三、第二十七等章的内容。和前面的《解老》篇一样,韩非也只是有选择地摘取《老子》各章中的某些句子加以解说,而非逐字逐句地解读《老子》(这也可能是今天人们常用《韩非子》中的这两篇文章来推测先秦《老子》的原貌,但并不能确证该书真相的原因之一吧)。与《解老》不同的是,《解老》完全是一种理论的阐释,而《喻老》则通篇以历史故事和民间故事为例来解说,显得更具体一些、更富有文学性一些。当然,韩非对《老子》的解读,不管是在《解老》还是在《喻老》中,都是“六经注我”而非“我注六经”式的,《老子》其实只是韩非发挥其法家思想的依托。与一般的先秦诸子引用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不太一样的是,《韩非子》一书所引的故事主角,大多是先秦的诸侯霸主,这大概因为法家思想家心中做“王者师”的情结特别的重,而韩非所宣传的乃是“霸王之道”。韩非要给诸侯们灌输“霸王之道”,中心的思想不外乎两个:一是这种“霸王之道”包括哪些内容;二是如何实行这种“霸王之道”。而这两方面有时又是互相联系和互相补充的。对“霸王之道”的内涵,在前面《主道》、《二柄》、《扬权》各篇中韩非早已有较多的阐释,归结起来无非就是“抱法处势”之类。在本篇中韩非更申述了此点,他认为问题的关键有二:一是要“制在己”,二是要“不离位”。“制在己”是说赏罚的大权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赏罚的大权在握,则“势重于人臣之间”,否则就会“邦亡身死”。故韩非解说《老子》“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曰:“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又解释《老子》“鱼不可脱于深渊;邦之利器,不可示人”说:“势重者,人君之渊,”“人君见(现)赏,而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现)罚,人臣乘其威”。韩非的法家思想强调“法、术、势”三者并用,这是他与商鞅、申不害两位法家前辈的不同。可以说,“法、术、势”的结合就构成了韩非的“霸王之道”。而本篇韩非所说的“制在己”和“不离位”,前者主要指赏罚的大权,实际就是“法”;后者讲君主不离开自己的权位,则实际就是“势”。这是“霸王之道”中“what”的方面,而重要的则是“how”的方面,即怎样才能实现“霸王之道”的问题,这实际也就是韩非思想中“法、术、势”三者并用中的“术”的问题。所以韩非在这篇《喻老》中借解读《老子》发挥的差不多都是这方面的内容。《喻老》篇提出的“霸王之术”的第一个要点,是“无欲”、“知足”。徐偃王因为“仁义”的美名而受罪,虞君为了贪图晋国的屈产之乘和垂棘之璧而身死国灭。一个因名害身,一个不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能要的。这都是贪欲的祸患。《喻老》篇提出的“霸王之术”的第二个要点,是“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从理论说,“大器晚成,大音希声”,楚庄王这样的霸主,不也有三年“不飞不鸣”,以“长羽翼”、“观民则”的阶段吗?故要有大功,就不能“蚤(早)见示”。从防范的被动的一面来说,则是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白圭行堤、扁鹊治病、箕子怖纣、勾践入宦于吴,都是这方面的事例。《喻老》篇提出的第三个要点是“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不做宋人“为其君为象楮”的事,只做“臧获有余”的事。第四个要点是要“自知”、“自胜”,只有看清自己的长短优劣、战胜自我,方可称之为“明”、名之为“强”,也才可以成就霸王大业。与儒家先“正心、诚意”,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路和道家“修性返德,德至同于初”的思想取向相比较,韩非及其法家哲学可能是一种最富有外向进取特点和道德他律色彩的思想,因为他们重视爵禄和赏罚并用,与其他诸子各派希望“知性知天”、“与天地参”或“同于道”、“同于德”的追求并不相同,显得具体和现实得多。但是,由于中国传统的哲学主要是一种由外向内收的心性之学,故即使如韩非提出“霸王之术”时,也不能不关注人的心灵或精神方面的重要性。在本篇中他认为人的精神特别重要,它是人的主宰:“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君主要懂得内心虚静、无欲、“自明”、“自强”的道理。清末王先慎认为本篇韩非解《老子》“知足之为足矣”,其核心在强调“人无欲,心则能常守其根”,这不也指出了韩非哲学实际也有重人的内心的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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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朱敦懦。推荐。爱诗词网。朱敦儒《相见欢》朱敦儒朱敦儒金陵城上西楼①。倚清秋②。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③。中原乱④。簪缨散⑤。几时收⑥。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⑦。江山秋色图(局部)【宋】赵伯驹故宫博物院藏注释①金陵:今江苏南京。②倚:倚栏。③大江:长江。④中原乱:指北宋末年靖康之难,金兵占领中原,北宋灭亡。⑤簪(zān)缨:古代官吏的帽饰,此指代北宋的官员。⑥收:结束乱局,此指收复失地。⑦倩:请托、恳请。过:到。扬州:位于今江苏,此指宋金对峙的前线。鉴赏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北宋都城汴京被金军攻破,宋徽宗、宋钦宗被掳北上。宋高宗赵构于次年五月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即位,重建宋朝(史称南宋),改元建炎,沿黄河一线设防阻止金军南下。十月,宋高宗以金兵南逼为由,从南京迁往扬州(今属江苏),将防线由黄河南移至淮、汉、长江一线。高宗建炎元年(1127)秋,朱敦儒南逃至金陵(今江苏南京)时作有本词,上阕写作者登临金陵城楼所见悲凉宏阔的江山秋景,下阕写作者面对国破山河乱的沉痛心情。上阕写得气象宏阔而凄美,悲怆之中有慷慨之音。首二句“金陵城上”“清秋”用浅淡之笔点出时空场景。“上西楼”自是无言,有“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南唐李煜《乌夜啼》)为证;“清秋”自是萧寒,有“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柳永《曲玉管》)为据。无言与萧索,两者烘托出作者沉郁低沉的心境。前人写登楼,如“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三国王粲《登楼赋》),“城上西楼倚暮天,楼中归望正凄然”(唐张继《冯翊西楼》)之类,缺少本词清淡中所夹带的亡国悲凉之音,亦是因时事和个人气质不同使然。上阕末句“夕阳垂地”“大江流”等雄大意象一出,本词便更上一个境界,与杜甫的名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旅夜书怀》)相通,两者所流露出的感情色彩虽然不同,但在落笔之气势、景象之宏阔上,却堪称伯仲。“万里夕阳”的景色壮美而血红,可是“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岳飞《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残阳渲染的乃是满目疮痍的故国景象,正是“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减字木兰花》)。作者登古都金陵,临邈远之长江,望烽烟之中原,流离漂泊,“故国山河”,“独倚危楼,无限伤心处”(《苏幕遮》),其情感纠缠何其复杂,都统统凝练在寥寥数笔的景致中。柳永有“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八声甘州》),两位词人虽寄意不同,但情景却十分相通。上阕写景铺陈渲染悲凉氛围,下阕转入抒情以达胸臆。下阕首三句“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连用三个短句,音节急促,慷慨悲歌之中表达着对故国的无限深情,可谓“一双新泪眼,千里旧关山”(《临江仙》)。下阕末句写作者恳请悲风将自己的眼泪吹过前线重镇扬州以问候故土同胞。他泪流纵横,深感恢复旧山河遥遥无期,哀痛中流露出绝望,绝望中留有希望,可谓写得凄婉至极。“扬州”自古繁华,而今却是“悲风吹泪”,今昔对比,更是惹人泣下如雨,再联想到后来词人姜夔过扬州时“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扬州慢》),其辛酸更是难忍了。作者早年隐居故乡洛阳,过着“旗亭问酒,萧寺寻茶”(《朝中措》)的“清都山水郎”(《鹧鸪天《西都作》)式的优游闲雅生活,词风浪漫潇洒、清雅飘逸。此次南渡之变促使朱敦儒逃奔南方,亦促使其词风转向悲壮慷慨、沉郁清丽,亦最终改变其人生方向。本词慷慨苍凉,充满对故国的怀念,是朱敦儒人生转折时期的经典之作。(张伟特)集评清《陈廷焯:“希真词最清淡,惟此章笔力雄大,气韵苍凉,悲歌慷慨,情见乎词。”(《云韶集》)链接宋代的文化名城——扬州。扬州为宋代的淮南东路治所,经济文化繁荣。北宋时工商业虽远不如唐代,但仍为漕运重要转运站,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的货物多经此转运,闽、广、江、浙商人亦常在此经商,神宗熙宁年间年商税额达五万余贯。手工业有造船、纺织、铜器打造、印刷、酿酒等部门。朝廷在此设造船场。所产锦、白绫等绸缎与白苎布、铜器、白桃酒享有盛名,销量很大。郊区产稻较多,并产茶叶,种花较盛。芍药尤多,有的园圃多达数万株,不少销往外地。文风兴盛,文字学家徐铉、徐锴等均是当地人,欧阳修、王安石、秦观皆曾在此居住过。风俗喜簪花,多花市之设。南宋时期为南北军事要冲,因遭兵火,经济文化发展受到影响。咸淳年间穆罕默德十六裔孙普哈丁来此传教,所创仙鹤寺为国内四大清真寺之一。
【出典】《汉书》卷一上《高帝纪上》:“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
【释义】汉初,刘邦被项羽重兵围困于荥阳,汉将纪信献计以身冒充刘邦降楚,掩护刘邦乘机逃走,纪信遂被项羽烧死。
纪信诈帝。推荐。爱诗词网。【出典】《汉书》卷一上《高帝纪上》:“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释义】汉初,刘邦被项羽重兵围困于荥阳,汉将纪信献计以身冒充刘邦降楚,掩护刘邦乘机逃走,纪信遂被项羽烧死。【例句】郦寄卖友,纪信诈帝。(李瀚《蒙求》9962)这里举纪信冒充刘邦以掩护刘邦脱逃事作为提供学童学习典故之一则。
声声慢原文。推荐。爱诗词网。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是李清照后期流落江南时的作品,是她的名篇之一。金兵南侵,国家亡破,丈夫死去,家庭离散,一个孤独无依的寡妇,在战乱穷愁的生活中,真是有抒写不尽的悲痛,驱遣不完的哀怨。当时的李清照,没有办法不如此地“凄凄惨惨戚戚”。寒暖不定的秋天,自己很难生活,几杯淡酒,抵不住晚上的冷风,当年“雁字回时”,捎有丈夫来信,可今年要托它给丈夫捎信,已因人亡事变,不再可能。眼前唯见黄花憔悴,梧桐泣雨,一个人坐守窗前,怎能挨得到黑夜,听得了雨滴梧桐?这般情景,用一个“愁”字怎能抒写得尽?这首词以奇笔开篇:“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的诗音。李清照在金兵南侵后夫妇渡淮南奔;国家不幸家难幸,在丈夫赵明诚死后,她只身飘泊江南,流离失所,情景极其悲惨。她所经历的生活中,国家的、家庭的、个人的,全是失去的记录,国土、家物、丈夫、收藏、希望、快乐……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所剩的仅有愁苦,多到“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的地步。一切可以宝贵和值得留恋的东西,都失去之后,心中总感到“空牢牢”的,要问寻找什么,因为所失太多,一句两句还说不清楚。这时要说心中情境,只有“寻寻觅觅”最为合适。李清照失去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在“寻寻觅觅”中可以得到的,特别是家破人亡的遭遇,那是无法挽回的,她每日孤独的生活环境,使她的心境从内到外地感到凄凉,这种心灵上的体验,变成具有深含厚蕴的文字,就是“冷冷清清”,这是在无可指望的寻求动作之后的一种外境的心感。但在词中的地位,它主要是表现情境气氛,这种气氛一旦形成,并环绕人心,就会造成心理上强烈的凄惨哀伤感觉。“凄凄惨惨戚戚”,就是这种沉重、杂错心理状态的体验性的揭示。这十四个叠字,字字无虚张,其自然妥贴,蕴情深厚,向来受到人们的称誉。在心情上有了这重重的失望、冷清、凄惨、悲愁感之后,它们还要在人的心田上随现实生活中的风风雨雨而滋生蔓延,以致旧有新添完全交汇一起,不可解脱,不可忍受。首先是秋来时的寒近风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位有多般不幸遭遇的女作家,心情脆弱而又无比敏感,外在的一切变化对她具有特殊作用力,她内在感受中的那十四个叠字,每一个都象触一根而全响应的心弦,“乍暖还寒”气候,使比黄花还瘦的身体消受不了。而要支撑身体,安慰病苦,以淡酒来浇浓愁,“三杯两盏淡酒”,刚入愁肠,就被凉秋的急风吹尽,剩下的还是那难以将息的病体和无法消退的愁情。正是在这急风消淡酒,病体苦愁情的时候,心弦上又被外力狠重地一击,诸弦同发一声裂响,这就是:“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雁阵横空,鸣声清苦,好熟悉的节候的信使,好熟悉的哀怨的叫声,它们从北而南,正是自己当年流亡江左的方向路线,特别是丈夫在世之日,也曾以它的来去为约期,传书递意,可今天是旧友重逢,再写信也传无递处,所余唯有极度伤心和难禁的绝望。这时李清照甚想摆脱这种粘滞的愁情,岂知她的愁情已经积于心并又化于物了,因而心志不改,愁不能销,物色不移,情不能禁。她到窗外庭院中,见满地菊花堆积,憔悴损弃,无可采取,不由得同命相怜,想菊残人惨,悲叹满地西风,零落无依。在秋风欺病体,淡酒惹浓愁,归雁叫伤心,残菊助憔悴的生活氛围里,人不堪悲苦,想教时间快一点过去,让眼前所见所闻所想所恶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当中,以便在睡乡中不了了之,可是这白天向黑夜过渡的路是那么远,脚步是那样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人们习惯上都以为黑天是从远处走向窗前,然后跨进室中,李清照此时心中再别无期待了,她在窗前竟等待和迎接起那可怕的黑暗来。可就是对一切人都同等赐予的东西,也因她的特别需要而有意延缓了脚步,可是一旦迎来了黑夜,一个人又怎么能消受得了呢!果然黑天来了,还带来了另外一种更助秋愁之物——连绵的凉秋细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梧桐细雨落在窗前,给心中的最后一点“寻寻觅觅”也造成失望的收场。它使凝聚在心中的那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更加扩延,与那“点点滴滴”的梧桐细雨,掺杂搅拌,带着它们挨入黄昏,那时人进夜里,雨滴心头,凭经验可以料想那黑夜将会是怎样的虚空,那虚空又会是怎样的难耐?人们常以“愁”字来形容这种心境,可是对这位女作家的这种情境,如用一个“愁”字来形容,那简直是太浅薄无力了!李清照的心境已经发展到了至极的地步,再紧缩一分心弦就该崩断了;而就诗的创作来说,也到了生发至极的地步,再增加一分就不能进行诗的创造了。也许是这位女作家在至极的顶点仍在不能自已地向上“寻寻觅觅”,走向了她虽不甘愿但又不能避免的生命与诗的双重绝境。《声声慢》应被视为李清照的绝命诗篇。
沙扬娜拉。推荐。爱诗词网。《沙扬娜拉一首——赠日本女郎》徐志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赏析】1924年4月,印度诗人泰戈尔访问中国,徐志摩一直相随在他身边。5月29日,徐志摩又陪泰戈尔一行前往东京讲学。在访日期间,他写了长达18节的《沙扬娜拉》,被辑录在1925年8月版的诗集《志摩的诗》中。1928年8月,徐志摩自己删改的、上海新月书店出版的《志摩的诗》,将《沙扬娜拉》的前17节删去,仅保存了第18节,这就是广为传诵的《沙扬娜拉一首》。这首诗巧妙地运用了比喻性的意象。和描述性意象不同,诗人这五行诗的情思是借风中水莲的姿态传递出来的,而不是由现实的物象直射出来。诗人以不胜凉风的水莲花比拟日本少女与朋友道别时的那一低头的深情、温柔和娇羞,“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是喜是忧,是甜是苦,那感情是多么复杂,又多么微妙!朱自清曾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里说过,“徐志摩最讲究用比喻——他让你觉着世上一切都是活泼的,鲜明的”。能够和这首《沙扬娜拉一首》媲美的《她是睡着了》的前两节,那也是用四个比喻构成四个不同的境界。“她”睡态的安详,用星光下的白莲去比拟;“她”入梦后的静谧,用袅起的碧螺烟去比拟;“她”睡熟时轻柔的鼾声,用山泉幽抑的声响去比拟;“她”进入梦乡后的欢快,用彩蝶成双结对飞舞去比拟。如此比拟,诗人那种恬静而欢快的情趣也就跃然纸上了。
论雷峰塔的倒掉。推荐。爱诗词网。点击进入: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原文《论雷峰塔的倒掉》是鲁迅杂文中的名篇,它最初发表于1924年11月17日《语丝》周刊第一期,后由作者编入《坟》。鲁迅在这篇杂文里,表现了他不妥协的反封建精神和敢于立异的反传统的美学观点。在鲁迅看来,矗立在杭州西湖边上的雷峰塔,是中国封建主义的象征。因此,它的倒掉,使鲁迅感到,“其欣喜为何如?”才引发出这篇与传统观点截然对立的文章来。这篇杂文可分四段。第一段从未倒的雷峰塔说起。“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这是点题。但已表现了自己的美学观点。在近代中国的文学史上,似乎还不能找到第二位与鲁迅那样一反传统的审美趣味的文学家。从传统的审美趣味来看,风景区中的“远村明月”、“萧寺清钟”、“古池好水”之类八景或十景不是好得很么?尤其是十景,给人以生活完美的感受,雷峰塔便是这样的西湖十景之一。而且不但景有十景,还移情于几乎衣食住行各方面,遂使“点心有十样锦,菜有十碗,音乐有十番”,至今“十全大补”的膏丸还能给病人以一种安全满足的功效。然而鲁迅偏偏反对这样一种传统的审美趣味。他管这叫做“十景病”。他诊断出了“十景病”的危害,说:“中国如十景病尚存,则不但卢梭他们似的疯子决不产生,并且也决不产生一个悲剧作家或喜剧作家或讽刺诗人”,其结果,“只是喜剧底人物或非喜剧非悲剧底人物,在互相模造的十景中生存,一面各各带了十景病。”这就是说,“十景病”式的审美趣味麻痹了人们对客观世界社会矛盾的感受,助长了“十全停滞生活”的延续。明乎此,我认为可以进一步领会本篇的题旨。然而鲁迅认为,雷峰塔的应该倒掉,还不仅在于它破破烂烂的外观,更主要是它象征着封建的幽灵。在民间故事中,雷峰塔是法海镇压白娘娘的地方,它象征着一种权势对自由心灵的无情摧残,为此,赢得了许多人的眼泪。既然白娘娘被镇压在雷峰塔下,这雷峰塔也便成为邪恶与恐怖的镇压机器,同情白娘娘的人们,向往自由的人们,希望雷峰塔的倒掉,可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鲁迅不过是这种自由心灵呼唤的代言人。所以,在本篇第二段中,作者说:“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在这雷峰塔的倒掉。”虽然成年后鲁迅终于明白里边根本没有白蛇娘娘,但是,鲁迅说:“然而我心里仍然不舒服,仍然希望他倒掉。”这是因为,它既然是一种封建主义的象征,这象征就该被否定。第三段,“现在,他居然倒掉了,则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这欣喜显然不是属于鲁迅一个人的。他证之以吴越山间海滨的民意,无不憎恨法海这种封建式的专制行为。可见,向往自由反对压迫的潜在意识在民间是普遍存在,他们不过借了寄寓于雷峰塔的一段神话传说来申诉自己的愿望,包括自己的不自由的心灵的宣泄。鲁迅这篇文章之所以有份量,博得普遍赞扬,正因为与民意息息相通。第四段,借神话传说中玉皇大帝处理法海,以致迫使他逃到蟹壳里去避祸,成为“蟹和尚”,肯定伸张正义之举。因此,本文以一句民间的詈语“活该”作结。有斩钉截铁之势。本篇写得潇洒流利,语言十分有个性,间以民谚与文言,使文气跳荡多姿,形成一种雄健诙谐兼而有之的美感。
【诗句】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出处】唐·韦应物《寄李儋元锡》【意思】去年花开的时候和你分别,今年的花再度绽开,又是一年了【全诗】《寄李儋元锡》.[唐].韦应物.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题解】此诗约作于德宗兴元元年(784),时韦应物在滁州(今属安徽)刺史任。李儋:字幼遐,官至殿中侍御史,韦集中寄李儋诗多首。元锡:或谓亦李儋字。此外,元和、长庆年间有福建、宣歙观察使元锡,字君贶,似时代稍迟,恐非其人。诗意似亦仅寄一人。诗中叙别后思念之情。颈联二句,抒写愧对人民困苦流亡,尤为后人所传诵。宋代黄彻《䂬溪诗话》卷二云:“余谓有官君子当切切作此语。彼有一意供租、专事土木而视民如仇者,得无愧此诗乎!”尾联则表示盼望友人来相会。全诗情真意切,生动感人。【全诗赏析】作于兴元元年(784)春滁州任所,诗中西楼当在滁州,去年朱泚叛军盘踞长安,德宗一直流亡奉天(今陕西乾县)。李儋为作者诗友,时官殿中侍御史,此诗叙离别及感时之思,谢榛《四溟诗话》谓律诗八句皆淡者,孟浩然、韦应物有之,本篇即是。首联从前一年分别时说起,将花里话别的往事重提,出语淡雅,只于“又”字见情,足以引起对方同样地念旧。次联感时自伤。诗人离开长安,出守滁州这一年,政局发生了自安史之乱以来又一次动乱,事态严重;加之年近半百,又兼多病,国家和个人都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世事茫茫”、“春愁黯黯”,危苦孤寂之中,对故人也就特别思念。由于政局不安,民生凋弊,在官者亦不能有大作为,看到邑有流亡的事实,自己不能不受良心谴责,感到惭愧,这就加强了本来就有的归田隐居的想法。两句语挚意切,向来为人传诵。宋人黄彻《䂬溪诗话》说:“余谓有官君子,当切切作此语。彼有一意供租、专事土木而视民如仇者,得无愧此诗乎。”末联点明作意:听说你要来,故一直向人打听,可是看看西楼的月亮都圆了几回,还没有盼到。言下之意是盼对方快来,为什么不直说?因为这是写诗,寄情思于月缺月圆,与首联同归淡雅。因为诗写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年头,调子不免低沉,又都是肺腑之言,所以笔笔实在,声声入耳。五六两句表现从政者的良心发现,为全诗增价。
去年花里逢君别。推荐。爱诗词网。【诗句】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出处】唐·韦应物《寄李儋元锡》【意思】去年花开的时候和你分别,今年的花再度绽开,又是一年了【全诗】《寄李儋元锡》.[唐].韦应物.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题解】此诗约作于德宗兴元元年(784),时韦应物在滁州(今属安徽)刺史任。李儋:字幼遐,官至殿中侍御史,韦集中寄李儋诗多首。元锡:或谓亦李儋字。此外,元和、长庆年间有福建、宣歙观察使元锡,字君贶,似时代稍迟,恐非其人。诗意似亦仅寄一人。诗中叙别后思念之情。颈联二句,抒写愧对人民困苦流亡,尤为后人所传诵。宋代黄彻《䂬溪诗话》卷二云:“余谓有官君子当切切作此语。彼有一意供租、专事土木而视民如仇者,得无愧此诗乎!”尾联则表示盼望友人来相会。全诗情真意切,生动感人。【全诗赏析】作于兴元元年(784)春滁州任所,诗中西楼当在滁州,去年朱泚叛军盘踞长安,德宗一直流亡奉天(今陕西乾县)。李儋为作者诗友,时官殿中侍御史,此诗叙离别及感时之思,谢榛《四溟诗话》谓律诗八句皆淡者,孟浩然、韦应物有之,本篇即是。首联从前一年分别时说起,将花里话别的往事重提,出语淡雅,只于“又”字见情,足以引起对方同样地念旧。次联感时自伤。诗人离开长安,出守滁州这一年,政局发生了自安史之乱以来又一次动乱,事态严重;加之年近半百,又兼多病,国家和个人都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世事茫茫”、“春愁黯黯”,危苦孤寂之中,对故人也就特别思念。由于政局不安,民生凋弊,在官者亦不能有大作为,看到邑有流亡的事实,自己不能不受良心谴责,感到惭愧,这就加强了本来就有的归田隐居的想法。两句语挚意切,向来为人传诵。宋人黄彻《䂬溪诗话》说:“余谓有官君子,当切切作此语。彼有一意供租、专事土木而视民如仇者,得无愧此诗乎。”末联点明作意:听说你要来,故一直向人打听,可是看看西楼的月亮都圆了几回,还没有盼到。言下之意是盼对方快来,为什么不直说?因为这是写诗,寄情思于月缺月圆,与首联同归淡雅。因为诗写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年头,调子不免低沉,又都是肺腑之言,所以笔笔实在,声声入耳。五六两句表现从政者的良心发现,为全诗增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