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后序原文及翻译

指南录后序原文及翻译朗读

文天祥

德祐二年(1)正月十九日,予除(2)右丞相兼枢密使(3),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4)已迫修门(5)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6)、大夫、士萃(7)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8),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9)。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10)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11),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12)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13),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14),予羁縻(15)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16)。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17),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18)名曰馆伴(19),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20)。予分当引决(21),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至京口(22),得间奔真州(23),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24),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25)。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26),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27)。穷饿无聊,追购(28)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29)。已而得舟,避渚洲(30),出北海(31),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32),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33)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34),不知其几矣!诋大酋(35)当死;骂逆贼(36)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37),几从鱼腹死(38);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如扬州,过瓜洲(39)扬子桥(40),竟使遇哨,无不死(41);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42);坐桂公塘(43)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44);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45);质明(46),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47);行城子河(48),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49),如高沙(50),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51),凡三百里,北与寇(52)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53),儿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54)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55);死而死矣(56),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57),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58)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59),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60),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61)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62)?求乎为臣(63),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64),有余责。将请罪于君(65),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66),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67),复高祖之业(68),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69),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70),予虽浩然无所愧怍(71),然微以自文于君亲(72),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73),使旦夕得正丘首(74),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75),改元景炎(76),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注释〕(1)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德祐:南宋恭帝年号。是年元兵掳恭帝而去,文天祥等在福州立赵昰为帝,即端宗,改元景炎。(2)除:委任官职。(3)枢(shu)密使:掌管国家兵权的官。(4)北兵:指元兵。(5)修(xiu)门:首都的城门。本指战国时楚都郢城门,这里指临安(杭州)城门。(6)缙(jin)绅:大小官员。(7)萃(cui):聚集。(8)会:当时。辙:车迹,借代车。(9)纾(shu):解除。(10)觇(chan):察看。(11)不拜:不就职。(12)翌日:次日。资政殿学士:官名,是宋朝宰相级的荣誉称号。(13)抗辞慷慨:抗争的话激昂慷慨。(14)吕师孟:时为兵部侍郎,内奸。构恶:结怨。贾余庆:官同签书枢密院事、知临安府,文天祥辞相后任右丞相。德祐二年和文天祥一同出使元军,后向元军献策,囚禁文天祥。(15)羁縻(mi):扣留、软禁。(16)诟(gou):骂。虏帅:指元军统帅伯颜。(17)数(shu):数说,揭露。(18)贵酋:指元军头目。(19)馆伴:陪伴外使的官员。(20)目:列,名单。(21)分当:理当。引决:自杀。(22)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23)间:空隙。真州:今江苏省仪征县。(24)阃(kun):受命在外的统帅。(25)维扬:扬州,即现今江苏省扬州市。(26)诡踪迹:隐蔽踪迹。(27)长淮间:淮河以南地区。(28)追购:悬赏捕捉。追:追捕。购:悬赏捉拿。(29)迥(jiong):远。号:大呼。靡:无。(30)渚(zhu)洲:江中的沙洲。(31)北海:指黄海。(32)苏州洋:现在上海附近一带的海域。(33)四明:今浙江省宁波市。天台:今浙江省天台县。永嘉:今浙江省温州市。(34)及于死者:到达死的边缘。(35)诋大酋:指骂伯颜。(36)骂逆贼:指骂吕师孟叔侄。(37)物色:搜寻。(38)从鱼腹死:葬身鱼腹。(39)瓜洲:现在江苏省扬州市南面靠近长江处。(40)扬子桥:在扬州市南十五里处。(41)竟:假使。哨:元军哨兵。(42)殆:几乎。例:类乎。(43)桂公塘:在今高邮县境内。(44)巡徼(jiao):巡逻的哨兵。陵迫:凌侮迫害。(45)陷死:陷入淤泥而死。(46)质明:黎明。(47)制府檄下:制置司府捉拿(文天祥)的公文下来了。制府:指的是淮东制置使的官府。(48)城子河:在今高邮县东南。(49)海陵:今江苏省泰州市。(50)高沙:在今高邮县西南。(51)道:经过。海安、如皋:均在今江苏苏北境内。(52)寇:土匪。(53)通州:今江苏省南通市。(54)鲸波:巨浪。(55)死生,昼夜事也:生死犹如昼夜一样,是很平常的事。(56)死而死矣:死了就死了。(57)痛定思痛:痛苦过后追想痛苦。(58)间:间或,有时。(59)毗(pi)陵:今江苏省常州市。(60)三山:今福建省福州市。(61)来者:后来的人。(62)幸生:侥幸生存。(63)所求乎:语见《礼记·中庸》,“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僇:罪。(64)父母遗体:指自己的身体。殆:危险。行殆:指轻冒危险。《礼记·祭义》:“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65)请罪:请求处分自己的未死之罪。(66)修我戈矛:整修武器。语见《诗经·秦风·无衣》:“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67)九庙之耻:指皇帝祖宗的耻辱。九庙:皇帝立九庙祭祀祖先。(68)高祖:指宋太祖。(69)誓不与贼俱生……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语出诸葛亮《后出师表》,“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赋也。……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70)委骨:弃骨。(71)浩然无所愧怍:行为光明,无所惭愧。《孟子·公孙丑上》:“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尽心上》:“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72)文:文饰,掩饰。(73)衣冠:衣冠之区,指宋的统治地。日月:喻帝王帝后。(74)得正丘首:狐狸死于他地,头对着自己的窟穴,喻为死在故乡之地。《礼记·檀弓上》:“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75)夏五:夏五月。(76)改元:改用新年号。景炎:宋端宗年号。

〔鉴赏〕《指南录后序》是文天祥为自编的诗集《指南录》所作的一篇序文。《指南录》是作者呕心沥血记述自己坚持抗元爱国斗争的一部史诗。在这部史诗的前面,作者曾写有《自序》;在各首诗的前面,又多有《小序》,所以本文称《后序》。

《指南录后序》写于宋端宗景炎元年(1276)夏五月,文天祥从永嘉(今温州)到达三山(今福州)的时候。当时的形势是:元统治集团大举南进,南宋政权面临着覆灭的严重危机;文天祥逃归南宋,重整旗鼓,开始后期的抗元军事斗争,希望得救于万一,使南宋走上“中兴”的道路。为了激励自己,鼓舞同志,昭示后人,文天祥总结了几个月内血泪交织的奋斗史,写出这篇感人至深的序文。此文集中反映了文天祥被元统治集团扣留前后的生活和思想。它追叙了作者在国家危急关头出使抗敌的英雄气概,以及逃归途中备受艰辛、九死一生的顽强斗志,从而深刻地表现了作者不畏强暴、坚贞不屈的爱国精神,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南宋爱国军民抗击元统治集团的历史画卷。从叙述的层次看,全文可分三个大段落。

第一大段,以前后串叙的方式,记述自己出使元营而被扣留和逃脱南归的经过。先写当时的形势和出使的动机;次写他在元营中坚持斗争而被扣留的概况;再写被押北行和脱险南归的经历。由于南宋王朝昏聩无能,对敌妥协屈服,一再退让,对内信任权奸,压榨人民,致使元军长驱直入,猖狂无忌。德祐元年(1275)十一月,元军分三路进犯,伯颜率中军约期会师临安。当时南宋的兵力,在临安还有勤王兵三、四万人,连同原有驻军,尚可抵抗。文天祥、张世杰主张背城血战,命李庭芝、姜才坚守扬州的军队截断孤军深入的元兵归路,万一战败,再守闽广。可是丞相陈宜中等反对这一计划,数次派员到元营请和,都遭拒绝。德祐二年(1276)正月十九日,元兵进迫临安城外。伯颜要陈宜中去商议投降事宜,而心怀鬼胎的陈宜中,一则想逃避投降责任,二则想另辟地盘,独揽政权,所以当夜私自带了二王(恭帝的两个小弟弟,益王昰,广王昺)逃往永嘉(温州)。张世杰也率领队伍退出临安。文天祥的勤王兵驻扎在富阳,一时不及调动,所以“战、守、迁皆不及施”。昏庸的恭帝这时才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并派他去元营议和。当时元兵铁骑蹂躏了大半个中国,他们仗着战胜的余威,勾结汉好里应外合,想以压倒的优势收拾南宋小朝廷。在这岌岌可危的形势下,文天祥毅然“辞相印不拜”,挺身而行。他的计谋是:推翻前议,重起炉灶,作“外交”方式的斗争,希望成功于万一;即使不成功,还可以了解敌情,再筹划对付的策略。文天祥到了元营,不承认投降,只讲是商量。他义正辞严地对伯颜说:“讲解一段乃前宰相首尾,非予所与知。今大皇以予为相,予不敢拜,先来军前商量。”“尔前后约吾使,多失信。今两国丞相亲定盟好,宜退兵平江或嘉兴,俟讲解之说达北朝,看区处如何,却续议之。”伯颜拒绝文天祥的提议,文天祥进一步警告他:“若欲毁其宗庙,则两淮、两浙、闽广尚多未下,穷兵取之,利钝未可知。”“南北兵祸不已,非尔利也。”从和战利害上详作分析,使对方的气焰不得不有所收敛。伯颜派人劝降,并许以高官厚禄,文天祥断然拒绝,使“二贵酋”“为之愕眙不能对”。利诱不成,伯颜又以死相威胁,文天祥毫无畏惧,说:“吾南朝状元宰相,但欠一死报国,刀锯鼎镬,非所惧也。”因此,“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这时,假使内部有充分的防御作“外交”的后盾,未尝没有一线生机,无奈南宋统治者一心想屈膝投降,因此,文天祥的“外交”斗争也就失败了。伯颜软禁了文天祥,使之“不得归”。当文天祥知道元兵已进入临安,逼宋恭帝正式降元时,他悲痛几绝,觉得“国事遂不可收拾”,不但不能救国,而且“自度不得脱”。为了捍卫民族的尊严,他“直前诟虏帅”,“但欲求死”,以死报国。文天祥的这次出使,一反以前南宋使节奴颜婢膝、隐忍求全的作风,连敌酋也不得不“相顾动色,称为丈夫”。正因如此,宋恭帝率领百官降元以后,伯颜还怕再生变化,特别疑忌文天祥。所以,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名义到元都请降时,伯颜就命押解文天祥北行。文天祥预料自己迟早难免一死,但决不坐以待毙。他抱着“将以有为”的乐观态度,想在未死之日用尽方法坚持斗争,力图挽回危机。所以,到京口时,他寻得机会脱逃,直奔真州。他原想就近鼓动淮西夏贵、淮东李庭芝共同抗敌,但夏贵已在前几日投降,而李庭芝又误信谣传,命令真州守将杀掉他。文天祥想挽回危局的希望又落空了。后来他在通州听说二王已经脱险,并建府永嘉,就马上辗转前往。见到端宗(赵昰),即在浙闽一带招集部众,积极展开抗元斗争,使南宋抗战声势为之一振。文天祥这段从辞相出使、脱险南归到再起抗元的可歌可泣的战斗历程,充分显示出我国历史上爱国政治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品质。

文章的第二大段,以列举事实的方式,集中叙写历经艰险、九死一生的遭遇。文天祥联络两淮将领再起抗元的计划失败后,即千方百计地设法逃出敌人占领区,力争安全到达是、昺二王的所在地。当时的景况是一般人难以忍受也难以想象的,不仅有敌人的追捕,有自己人的误会,还有恶劣环境的折磨,而他身边的随员又不断减少,有的牺牲,有的走散,最后只有杜浒等十几人不忍离开,坚持苦战。在出没于兵荒马乱之间的艰难历程中,文天祥含辛茹苦,忍辱含垢,“及于死者,不知其几”。但他不畏死,也不轻易死,以惊人的毅力历尽了“层见错出”的艰难险阻。为了挽救祖国,他置个人的生死于度外。能幸存,则为国战斗;遇不测,则以死报国。所以不论有多大的困难,不论遇何等的危险,他毫不动摇,也不灰心丧气,而从容若定,守正不阿。这一段文章总共不到三百字,而作者以并列的句式,一连写了二十多次“死”,这不仅反映了当时环境的险恶和危急程度,更突出地表现了文天祥为国求生的顽强斗志。这种斗志正是作为一个爱国英雄所必须具有的可贵精神的组成部分。

文章的第三大段,以集中概括的方式,抒写热爱国家的深厚感情。这可分三层:即说明自编诗集的经过,表露坚持斗争的复杂心情,交代作序的时间和诗集的名称。为了保卫祖国,文天祥不仅在战场上用武器狠狠打击敌人,在敌营里以口舌折服敌人,而且在南归的“患难中”,在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他也没有停止过战斗,而有意识地“以诗记所遭”,用笔墨来讨伐敌人。这些诗不是一般地叙事抒情,也不是寄情山水的咏叹,而是用血泪灌注的篇章,是直接为当时的现实斗争服务的战斗武器。作者深信,即使“杀我混同江外去,岂无曹翰守幽州”,“若使无人折狂虏,东南那个是男儿”!所以他“道中手自抄录”而“不忍废”,并且自编成四卷“藏之于家”,作为对“来者”坚持奋战的至诚鼓励。

为了申述为国求生、坚持奋战的精神,作者接着专以一节文字集中倾吐了自己的复杂心情和思想根源。这既表现了文天祥爱国思想的历史价值,也暴露了其明显的阶级级局限。南宋时期,蒙古贵族统治集团,为了满足自己的掠夺欲望,以落后的生产方式扩张势力,疯狂地进犯南宋。据史料所载,他们在南犯过程中,“数千里间,杀戮皆尽,城郭邱虚,金帛子女,牛羊马畜皆席卷而去,屋宇悉皆烧毁”,人民的生命财产都遭到极大的破坏。文天祥作为南宋统治集团中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始终不渝地反对投降,坚持抗战,“鞠躬尽力,死而后已”,“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这对那些卖身求荣、苟且偷生的投降派是有力的鞭挞,对蒙古贵族统治集团的猖狂进犯、阴谋诱降是沉重的打击。这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当时人民反对民族压迫的愿望,顺应了当时历史发展的需要。但是,文天祥的这种爱国思想,明显地打着时代的和阶级的烙印。他是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为了维护南宋封建王朝的统治而投身于抗元斗争的。他坚持抗战,“誓不与贼俱生”,是为了坚守“主辱臣死”的封建气节,这种与忠君思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封建地主阶级的爱国思想,与广大人民群众反对民族压迫、维护国家统一的爱国思想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他无法认识也不可能充分依靠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战力量,他所领导的抗元斗争,最后也只能不可避免地遭到失败。

本段的最后一小节,短短几句话,收结全文,这也不是可有可无的笔墨,它交代了写作的时间,呼应了全文的开端,点明了文章的题目,同时作者隐括其《扬子江》诗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作为其南归途中纪行诗集的名称,再次表明了自己忠于南宋、“不二其心”的坚定意志和全文的中心主旨。

《指南录后序》长期以来所产生的积极影响,固然与其思想内容有关,同时它较为成功的艺术表现也使之增强了感染力量。重点突出,详略分明,是本文艺术手法的明显特点之一。因为这是一篇序文,很多事实已由诗集表达过,序中就无须一一详作说明;但是作为一篇独立成篇的文章,又要给人一个全面的印象,所以作者以时间的发展和人事的顺序为线索进行叙述,有头有尾,有详有略,结构完整但不平铺直叙,层次清晰而又重点突出。凡关系国家安危的大事就详写,小事就不写或少写。出使敌营,尽管只有一两天,却把事前的情势和计划以及当时对付敌人的实际情况都写到;可是自己被羁縻二十日之久,怎样与“馆伴”争辩和受了什么痛苦就只一两句话带过。因为前者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是大事;后者仅属个人品德,是小事。对敌人,重事不重人,只写“虏帅”、“二贵酋”,不著姓名,含有鄙视的意思。对内部重在揭发吕师孟、贾余庆两个罪大恶极而又恬不知耻的大汉奸,其他无足轻重的胁从分子就略而不叙。

夹叙夹议,感情恳挚,是本文艺术表现的又一显著特点。这是一篇记叙文,却含有浓厚的抒情意味。从头到尾,寓抒情于叙议之中,可以说没有一件事不包孕着真切的感情,没有一句话不流露着坦白的胸怀。具体分析起来,则文章的前半部分,主要是叙事,在叙事中也寓有抒情;后半部分主要是抒情,在抒情中也夹有叙事,于适当处又插入议论。文章第一节在叙述出使“北营”的客观原因的同时,又抒写了自己的主观愿望。第二节叙述自己已知“不得归矣”的处境时,又抒发了“隐忍以行”的心理活动。第四节在追叙历遭危恶境遇之后,深沉地写道:“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这既是对历险经过的概述和感慨,也是一种含有哲理意味的论断。第六节在集中地抒发自己南归的深沉感情之后写道:“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悱恻悲壮,令人感动。作者就是这样巧妙地将叙事、抒情、议论三者有机地结合起来,融为一体,增强文章的艺术效果。语言简练,文笔流畅,是本篇艺术表现的再一个显著特点。全文用词造句简明精练,生动自然,句式奇偶多变,声调抑扬顿挫。当气愤填膺、感慨激动时,就奔放激越,不可遏止;而奔放流注之中,有的一言两语,戛然煞住,有的滔滔直泻,气势磅礴。遇着用意较深,不便明说之处,就下笔含蓄,用最简洁的词句,表现很复杂很细致的感情。这些写作技巧的成功运用,使作者血泪交织的爱国精神洋溢于字里行间,也打动着读者的思想感情。字数:7802陆坚

吴功正执行主编.古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第1122-1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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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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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句】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出处】唐·杜甫《月夜》。【译注】今夜鄜州明月当空,只有你一人在闺房中独自仰望。遥想我那可怜的年幼儿女,还不懂得想念远在长安的爸爸。鄜(fū)州:今陕西省富县,当时作者妻小留居鄜州。闺:女子的卧室。未解:不懂得。忆:想念。【鉴赏】鄜:读作fu。鄜州:即今陕西富县。闺中:是指闺房中的妻子。唐玄宗天宝十五年,杜甫把家人安置在鄜州,自己一个人前往灵武(此时唐肃宗在灵武即位),途中被安禄山的军队俘获,押往长安。这首诗便是杜甫在长安面对明月,思念妻女所写的。这几句诗语译成白话是这样的:今天晚上的鄜州,只有我妻子一人在那儿独自看着月亮;我在这遥远的异乡怜惜那四个小儿女,他们还不懂得想念我这沦落在长安的爸爸。在外流浪的男子,作客异乡,想念妻儿,最爱念“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这四句诗,感受也最为深刻。【用法例释】用以形容女子独守空闺,思念丈夫,而幼小的儿女并不理解。[例]想到这里她不禁眼眶湿润了,这倒不是悲自己的身世,她可怜怀里的孩子,又操心安林的事业和身体。……今天月下独思,不禁想起杜甫的那首《咏月》诗来: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梁衡《路,该这样走》)【全诗】《月夜》.[唐].杜甫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注释】①鄜(fu)州:今陕西富县。当时杜甫的妻子、儿女所在之地。②闺中:指妻子。③二句既点出上句“独看”的内心活动是“忆长安”,又进一层说明“独看”不仅因为丈夫不在身边,而且因为身边的儿女年小,还不懂得思念在长安的父亲;或者说小儿女还不能理解母亲思念长安的感情。④二句想象妻子看月久,思念深,以致云鬟被夜雾沾湿、玉臂被月光照冷而自己不觉得。清辉:月光。玉臂:洁白的手臂。⑤二句意谓何时才能两人团聚并倚在透明的窗帘边共同赏月,那就月光双照而泪痕消失了。虚幌:透明的薄幔。“双照”与前“独看”对应。【赏析】天宝十五载(756)六月,安禄山攻陷潼关,玄宗奔蜀。七月,肃宗李亨即帝位于灵武。杜甫把家眷安置在鄜州(鄜:读fu,鄜州即今陕西省富县。)城北的羌村,只身北上,投奔肃宗,不幸被叛军截获,掳到长安。这首诗就是同年八月在长安所作。这是一篇抒写离情的诗作。题为《月夜》,句句从月色中照出。首联诗人设想闺中的妻子正在“独看”“鄜州月”,衬托出诗人对妻子的思念之情。颔联借小儿女点出妻子是因“忆长安”而望月,并加深了“独看”的含意:不仅因为丈夫不在而“独”,也因为小儿女“未解”而“独”。颈联想象妻子夜深不寐、独自望月怀人的情形,写得逼真感人,进一步表达出二人的相思之情。最后以希望之辞收束全篇。全诗构思巧妙,词语精工,情致曲折缠绵,遂成为千古传颂的名篇,如黄生所云:“五律至此,无忝诗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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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句】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出处】唐·李白《怨情》。【译注】只看见她泪痕湿满了两腮,不知道她是恨人还是恨己。【全诗】怨情[唐]李白,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注释】①卷珠帘:是指闺中女子在卷帘盼望所思今的人归来。②深坐:久坐。颦蛾眉:皱眉头。这句写久等不归的失望情态。【翻译】美人儿卷起珠帘等待等待,一直坐着把双眉紧紧锁闭。只看见她泪痕湿满了两腮,不知道她是恨人还是恨己。【赏析】有一位哲人说过:“痛苦中最高尚的、最强烈的和最个人的——乃是爱情的痛苦。”古代的闺怨诗诉说的就是这种铭心刻骨的爱情痛苦。李白此首闺怨小诗,通过一个幽居闺房的美人独坐帘下、深坐孤寂的情形,于工笔刻画中层层揭示美人由思而待、由待而哭、由哭而怨的心态活动过程,含蓄而细腻地展示了她内心复杂难言的爱情痛楚。首句,“美人”点明主人之身份,“卷珠帘”这一动作展示了美人闺中独守、百无聊赖而有所待的思春心态。“珠帘”两字,点出美人所处环境——寂寞幽深的闺房,为下句“深坐”伏笔。次句“深坐颦蛾眉”,此“深”字,写出了坐待时间的长久、心境的孤寂。“颦蛾眉”三字,刻画美人外貌神态,透露怨苦之情。第三句“但见泪痕湿”,如电影特写镜头,把焦点集中照射美人脸庞,美人内心的痛苦,通过脸上的“泪痕湿”和盘托出。诗的前三句,通过“卷珠帘”的动作,“坐”而“颦”的沉思,“泪痕湿”的表现,一层深一层地展示美人心态发展的轨迹,将她心中的怨恨,可以说已全部写尽,诗至此似可结束。可是结句却说“不知心恨谁?”这一问,使诗情陡起回澜。是啊,她的痛苦该怨谁呢?似乎她本人也不知道。主人公遭遇的悲剧性也就愈深一层。是什么原因造成她独守空闺?以问收束全诗,使诗情有弦外之音,扩大了诗的容量,让短短四句小诗蕴藏了含蓄深婉的魅力。李白的绝句小诗常常深有此种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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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北诗话》

本书为清代赵翼(号瓯北)所撰的诗话,12卷。前10卷评论唐、宋、元、明、清10家,计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苏轼各一卷,陆游二卷(附年谱),元好问、高启合一卷,吴伟业、查慎行各一卷。后2卷是续诗话,论韦应物、杜牧、王安石、黄庭坚诸人诗及诗格诗体。赵翼是乾隆年间著名诗人,与袁枚、蒋士铨并称“江右三大家”。他的诗论,观点极为鲜明,即反对“荣古虐今”,力主“争新”、“独创”。他的论诗绝句:“词客争新角短长,迭开风气递登场;自身已有初、中、晚,安得千秋尚汉唐?”这与另几首都表现了一定的发展观点和追求创造的精神。再就本书的体制看,把他同一朝代的吴伟业、查慎行与李、杜相提并论,这是相当胆大的,与崇尚汉唐、“劝人不读唐以后书”的复古派迥然不同。他评诗,内容与形式并重,要这两方面都能创新才能成家。他既反对一味摹倣古人,认为这不过是“拾人牙后”、“抱柱守株”的“优孟”而已;同时也反对那些只在词句上“争难斗险、使人骇目”的形式主义倾向,认为元、白的诗触景生情,用眼前语、口头语自能沁人心脾、耐人咀嚼,因而较胜于韩、孟,“世徒以‘轻、俗’訾之,此不知诗者也!”也批评了那些把黄庭坚捧在苏轼之上,以及说苏轼超过陆游的人,因为陆游的诗具有丰富的爱国内容,而苏轼在“乌台诗案”后写诗往往回避现实。苏、黄的优劣表现在写作方法上,苏随物赋形、信笔挥洒的熟练技巧,较之黄庭坚的“专以拗峭避俗、不肯作一寻常语、而无从容游泳之趣”是略胜一筹的。他批评江西诗派“无一字无来历”,“宁不工而不肯不典,宁不切而不肯不奥,故往往意为词累,而性情反为所掩”,可说是一针见血的高论。但作者囿于时代局限,书中不免有一些封建糟粕,有待于读者的扬弃。霍松林、胡主佑根据寿考堂、湛贻堂等《瓯北全集》本作了校点,列入“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著选辑”之一,196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1981年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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