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
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
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
代赠,是代人拟的赠人之作。李商隐诗集中,这类代赠、代答(应)之作有十余篇,大都以男女相思离别为内容。有的不一定真有代拟的对象,只不过是类似无题的标题方式而已。这两首诗,分别写伤离的女子在黄昏、清晨时的愁绪。从口吻看,当是代女子赠男子的诗。
第一首以女子黄昏高楼望远发端。所思念的男子远隔天涯,日暮黄昏,又往往容易触动离愁。为了排遣愁绪,寄托怀远之情,故登楼望远。但极目远望,唯见层层暮霭,遮断天涯路。所思既不可见,反添空虚怅惘,故“欲望”而还“休”。三个字中蕴含由思而望而休的过程,和这一过程中曲折的意念活动,用笔精炼。
次句承上“黄昏”,点染暮景。“玉梯横绝”,形容女子居处空寂的景象。玉梯横斜,而室内寂寂,与外界隔绝不通,这正是“黄昏”时景象。新月如钩,是楼上人望中所见,也是黄昏时特有景色,暗寓月缺人离之意。这句渲染出黄昏时分孤清空寂的氛围,隐逗下文“愁”字。
三、四两句,从前幅的远望仰观,收回到眼前庭院景物:紧紧裹束着没有舒展开叶片的芭蕉,和丛生缄结的丁香花蕾,虽然都面对着和煦的春风,却像是各自脉脉含愁一样。这是义山诗中融写实与象征为一体的名句。“芭蕉不展丁香结”,是对客观景物的真实描写,是赋实;但“同向春风各自愁”却是怀有郁结愁绪的女子“以我观物”、移情于景的结果,是象征。从写法说,这是物的拟人化;从表情说,这是情的对象化。那不展的芭蕉和缄结的丁香,作为客观物象,是女子愁绪的触媒;作为诗歌意象,则正是女子愁绪的象征。这种象征的妙处,就在于情与景猝然相遇,融浃无间,天然凑泊,而不是理智的思索与安排。所谓“深情忽触,妙绝言诠”的“触著”之句,这是典型的一例。两句意致流走,音情摇曳,更增诗的风调之美。上句句中自对而字数不等,显得整齐中有错落;下句“同向春风”与“各自愁”又适成鲜明对照,以见春风虽好难解愁怀,加重了伤春伤别的情味。
次首起句暗用汉乐府《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秦罗敷。”明点女子住处,暗示女子的美丽明艳。日照高楼的景象本身也容易唤起“耀乎如白日之初出照屋梁”、“容华耀朝日”一类联想。次句以“楼”字顶上,字重而意转。《石州》是乐府商调曲,今存《石州词》系戍妇思夫之作。“楼上离人唱《石州》”,正写出女子的伤离怀远之情,与上句对映,言外自念红颜独守空闺之慨。
三、四两句专就女子眉黛着笔,进一步抒写其深重的愁绪。《西京杂记》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春山眉黛”,既是形容其眉目之美,又是暗示其眉目含愁。总把,是纵将的意思。两句是说,纵使把黛眉描画成隐隐春山的形状,也难以容纳重重叠叠的愁恨。不直说眉目含愁,而以“总(纵)把”、“不知”、“几多”等假设、不定之词,摇曳出之,读来便别饶婉曲的情致。这两句如理解为第三者从旁叙说的口吻,不免稍杂调谑;如作为代女子抒写愁怀来读,便只觉其顾影自怜、愁绪满怀了。
两首均从楼上起,以含愁结。但一则移情于景,以心象融铸物象,富于象征色彩;一则借助语言的暗示和抑扬有致的唱叹笔调来渲染愁绪,而且将女子的美丽明艳与她的别绪离愁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含愁的美。虽写法有别,却各极其妙。
代赠 李商隐。推荐。爱诗词网。李商隐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代赠,是代人拟的赠人之作。李商隐诗集中,这类代赠、代答(应)之作有十余篇,大都以男女相思离别为内容。有的不一定真有代拟的对象,只不过是类似无题的标题方式而已。这两首诗,分别写伤离的女子在黄昏、清晨时的愁绪。从口吻看,当是代女子赠男子的诗。第一首以女子黄昏高楼望远发端。所思念的男子远隔天涯,日暮黄昏,又往往容易触动离愁。为了排遣愁绪,寄托怀远之情,故登楼望远。但极目远望,唯见层层暮霭,遮断天涯路。所思既不可见,反添空虚怅惘,故“欲望”而还“休”。三个字中蕴含由思而望而休的过程,和这一过程中曲折的意念活动,用笔精炼。次句承上“黄昏”,点染暮景。“玉梯横绝”,形容女子居处空寂的景象。玉梯横斜,而室内寂寂,与外界隔绝不通,这正是“黄昏”时景象。新月如钩,是楼上人望中所见,也是黄昏时特有景色,暗寓月缺人离之意。这句渲染出黄昏时分孤清空寂的氛围,隐逗下文“愁”字。三、四两句,从前幅的远望仰观,收回到眼前庭院景物:紧紧裹束着没有舒展开叶片的芭蕉,和丛生缄结的丁香花蕾,虽然都面对着和煦的春风,却像是各自脉脉含愁一样。这是义山诗中融写实与象征为一体的名句。“芭蕉不展丁香结”,是对客观景物的真实描写,是赋实;但“同向春风各自愁”却是怀有郁结愁绪的女子“以我观物”、移情于景的结果,是象征。从写法说,这是物的拟人化;从表情说,这是情的对象化。那不展的芭蕉和缄结的丁香,作为客观物象,是女子愁绪的触媒;作为诗歌意象,则正是女子愁绪的象征。这种象征的妙处,就在于情与景猝然相遇,融浃无间,天然凑泊,而不是理智的思索与安排。所谓“深情忽触,妙绝言诠”的“触著”之句,这是典型的一例。两句意致流走,音情摇曳,更增诗的风调之美。上句句中自对而字数不等,显得整齐中有错落;下句“同向春风”与“各自愁”又适成鲜明对照,以见春风虽好难解愁怀,加重了伤春伤别的情味。次首起句暗用汉乐府《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秦罗敷。”明点女子住处,暗示女子的美丽明艳。日照高楼的景象本身也容易唤起“耀乎如白日之初出照屋梁”、“容华耀朝日”一类联想。次句以“楼”字顶上,字重而意转。《石州》是乐府商调曲,今存《石州词》系戍妇思夫之作。“楼上离人唱《石州》”,正写出女子的伤离怀远之情,与上句对映,言外自念红颜独守空闺之慨。三、四两句专就女子眉黛着笔,进一步抒写其深重的愁绪。《西京杂记》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春山眉黛”,既是形容其眉目之美,又是暗示其眉目含愁。总把,是纵将的意思。两句是说,纵使把黛眉描画成隐隐春山的形状,也难以容纳重重叠叠的愁恨。不直说眉目含愁,而以“总(纵)把”、“不知”、“几多”等假设、不定之词,摇曳出之,读来便别饶婉曲的情致。这两句如理解为第三者从旁叙说的口吻,不免稍杂调谑;如作为代女子抒写愁怀来读,便只觉其顾影自怜、愁绪满怀了。两首均从楼上起,以含愁结。但一则移情于景,以心象融铸物象,富于象征色彩;一则借助语言的暗示和抑扬有致的唱叹笔调来渲染愁绪,而且将女子的美丽明艳与她的别绪离愁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含愁的美。虽写法有别,却各极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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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睛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故乡的风筝时节,是春二月,倘听到沙沙的风轮声、仰头便能看见一个淡墨色的蟹风筝或嫩蓝色的蜈蚣风筝。还有寂寞的瓦片风筝,没有风轮,又放得很低,伶仃地显出憔悴可怜模样。但此时地上的杨柳已经发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们的天上的点缀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我现在在那里呢?四周都还是严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
但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他,因为我以为这是没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艺。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时大概十岁内外罢,多病,瘦得不堪,然而最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神,有时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他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笑柄,可鄙的。
鲁迅 风筝。推荐。爱诗词网。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睛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故乡的风筝时节,是春二月,倘听到沙沙的风轮声、仰头便能看见一个淡墨色的蟹风筝或嫩蓝色的蜈蚣风筝。还有寂寞的瓦片风筝,没有风轮,又放得很低,伶仃地显出憔悴可怜模样。但此时地上的杨柳已经发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们的天上的点缀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我现在在那里呢?四周都还是严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但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他,因为我以为这是没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艺。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时大概十岁内外罢,多病,瘦得不堪,然而最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神,有时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他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笑柄,可鄙的。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似乎多日不很看见他了,但记得曾见他在后园拾枯竹。我恍然大悟似的,便跑向少有人去的一间堆积杂物的小屋去,推开门,果然就在尘封的什物堆中发见了他。他向着大方凳,坐在小凳上;便很惊惶地站了起来,失了色瑟缩着。大方凳旁靠着一个胡蝶风筝的竹骨,还没有糊上纸,凳上是一对做眼睛用的小风轮,正用红纸条装饰着,将要完工了。我在破获秘密的满足中,又很愤怒他的瞒了我的眼睛,这样苦心孤诣地来偷做没出息孩子的玩艺。我即刻伸手折断了胡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的,我当然得到完全的胜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后来他怎样,我不知道,也没有留心。然而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在我们离别得很久之后,我已经是中年。我不幸偶而看了一本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才知道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于是二十年来毫不忆及的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的堕下去了。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是毫不怪你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会面的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胡涂。“我可是毫不怪你呵。”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有过这样的事么?”他惊异地笑着说,就像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析】《风筝》写于1925年,作者带着歉疚的心情,以质朴清新的语言,浓郁优美的抒情笔触,回忆儿时对喜爱风筝的小兄弟的粗暴行为——不许他放风筝,踏扁他即将制成的风筝。全文以风筝为线索,小小的风筝牵动着作者浓浓的情思:对小兄弟精神虐杀的深深忏悔,对严酷现实的强烈的忿懑,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在这篇精湛的散文诗中,作者运用各种艺术手段描绘形象,抒发情感,给人以美的享受、美的启迪。融情于事,情景交融,天衣无缝。作品记叙的是生活中值得咀嚼难以忘怀的往事,通篇叙事,也通篇抒情,洋溢着浓烈的抒情气息,写得墨淡情浓,感人肺腑。往事带给作者“无可把握的悲哀”,心如铅块般沉重,这是觉醒后内心的负疚,精神的负重。作者清醒地认识到,“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自己行为的实质是对儿童一次“精神的虐杀”,表现出作者对儿童诚挚爱护的高尚情怀,严于解剖自己的可贵精神,光明坦荡的伟大胸襟。这使我们想起了作者的名言:“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更难得的是,作者坦诚解剖自己的同时也无情地解剖社会,作品首尾反复渲染了北方严冬的肃杀,揭示了现实的冷酷黑暗。作品将具体事件的回忆置于典型的社会背景中,反映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深化了作品主题。作品所述之事,是细小平凡的,然而事里蕴蓄的情感则是真挚浓烈的。难忘的愧疚,深沉的悲哀,强烈的郁懑都蕴寓于平实冷静叙述之中,朴素生动的叙事与深沉淳挚的情感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优美和谐,朴实感人。象征手法、对比手法精巧圆熟。作品描绘了北方冬天和江南春天两种自然景色,赋予景物以象征意义,成为表达心境和情感的一种手段。现实中的北京严冬,浓重的肃杀气氛,令人窒息,正是北洋军阀统治下北方严酷现实的象征。而怀想中的江南早春风筝时节的景象,则令人神往;天上各式各样风姿怡人的风筝与地上的杨柳、山桃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这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绮丽多姿的故乡春色,正是美好境界和光明未来的象征。冬天的肃杀和春天的温煦两种景象强烈对比,互相映衬,鲜明地构成丑与美,黑暗与光明,现实与理想的尖锐对立,不仅强化了对黑暗现实的憎恶和否定,且热切表现了作者身处严冬般现实,心存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憧憬,对美好春天的缅怀和倾慕,充分展现了作者在黑暗重压下奋勇抗争、顽强求索的内心世界。作者借景抒情,托物咏怀,景物描写寄寓了无限深情,创造了广阔深远、令人遐想的抒情意境。细节描写,心理描写真切传神。作品对小兄弟形象的刻划细腻丰满,极富神韵。小兄弟“最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神,有时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一个静的神态,两个动的细节,将他对风筝的陶醉之情跃然纸上,神情毕肖,情趣横生,让人又爱又怜。他躲在堆积杂物的小屋偷做风筝,看见“我”来时,“很惊惶地站了起来,失了色瑟缩着”,简洁准确地揭示了他的秘密被发现时的惶悚心理。目睹“我”傲然摧毁他自制待成的风筝时,“绝望地站在小屋里”,绝望的神态似无声的抗议,传达出他幼小心灵深处无法言说的悲痛。《风筝》色彩素朴,感情深挚,格调高雅,不愧为一篇晶莹凝炼,清新明丽,极富人情味的抒情美文。
“小槽壓就西涼酒,風月無邊是醉鄉。”詩句出處:《鷓鴣天》;是宋朝詩人張鎡的作品。陰陰一架紺雲涼。裊裊千絲翠蔓長。紫玉乳圓秋結穗,水晶珠瑩露凝漿。相並熟,試新嘗。累累輕翦粉痕香。小槽壓就西涼酒,風月無邊是醉鄉。
风月无边是醉乡。推荐。爱诗词网。“小槽壓就西涼酒,風月無邊是醉鄉。”詩句出處:《鷓鴣天》;是宋朝詩人張鎡的作品。陰陰一架紺雲涼。裊裊千絲翠蔓長。紫玉乳圓秋結穗,水晶珠瑩露凝漿。相並熟,試新嘗。累累輕翦粉痕香。小槽壓就西涼酒,風月無邊是醉鄉。【註釋】:小:①微小;細小。與“大”相對。《莊子·逍遙遊》:“此小大之辯也。”②低;低微。古樂府《陌上桑》:“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府:太守官府。小史:小吏。朝:朝廷。)③狹小;狹隘。④輕視。《左傳·桓公四年》:“秦師侵芮,敗焉,小之也。”⑤年幼。《晉書·郗鑒傳》:“時兄子(郗)邁、外甥周翼並小,常攜之就食。”也指年幼的人。李白《長幹行》:“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嫌猜:嫌疑。)又指排行最末的。古樂府《木蘭詩》:“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霍霍:磨刀聲。)⑥稍微;略微。《孟子·公孫醜上》:“今病小愈。”⑦舊時特指妾。⑧謙詞。1.指與自己有關的事物。2.自稱。《左傳·隱公元年》:“小小有母,皆嘗小小之食矣。”⑨表示時間短暫。楊萬裡《夏夜追涼》:“開門小立月明中。”⑩副詞。表示程度淺。相當於“稍微”。《後漢書·應劭傳》:“制禦小緩,則陸掠殘害。”(制禦:統治。陸掠:擄掠。)[小人]1.平民。《論語·顏淵》:“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2.指沒有道德修養的人。《尚書·大禹謨》:“君子在野,小人在位。”3.自稱的謙詞。壓:①壓;壓住。《左傳·昭公四年》:“夢天壓己,弗勝。”②崩壞。《新唐書·裴延齡傳》:“朕所居浴堂殿,一棟將壓,念易之,未能也。”(易:換。)③壓制;制服。《公羊傳·文公十四年》:“子以大國壓之。”(子:你。)④逼近;迫近。《左傳·成公十六年》:“楚晨壓晉軍而陳。”⑤堵塞。《後漢書·循吏傳·王渙》:“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群疑。”(曲:不正直。)⑥超過;勝過。《禮記·學記》:“多其壓。”⑦殺。《戰國策·齊策三》:“臣聞齊、衛先君刑馬壓羊,盟曰:齊、衛後世,無相攻伐。”⑧通“押”。蓋印。《墨緣匯觀錄》卷一:“後紙壓內府圖書之印。”就:①趨向。《孟子·告子上》:“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後漢書·隗囂傳》:“去愚就義,功名並著。”(去:離開。)又為靠近。《荀子·勸學》:“金就礪則利。”(礪:磨刀石。)②到;達到。《禮記·曲禮上》:“主人就東階,客就西階。”③登上。司馬遷《史記·魏公子列傳》:“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④就職;赴任。李密《陳情表》:“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⑤承受;接受。班固《詠史》:“太倉令有罪,就逮長安城。”⑥參加;參與。周容《芋老人傳》:“老人延入坐,知從郡城就童子試歸。”⑦效法;擇取。韓愈《原毀》:“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⑧成就;成功。《戰國策·燕策三》:“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⑨看;觀賞。孟浩然《過故人莊》:“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⑩使成功。《戰國策·魏策一》:“敢問就功成名,亦有術乎?”(11)變成;造成。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12)產生;生成。王充《論衡·異虛》:“妖出,禍安得不就?”(13)假如;即使。陳壽《三國志·蜀書·法正傳》:“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令不東行;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14)向;從;跟。辛延年《羽林郎》:“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15)就著;根據。《芋老人傳》:“然就其不忘一芋,固已賢夫並老人而芋視之者。”(16)即;便。《晉書·景帝紀》:“必以‘文武’為謚,請依何等,就加詔許之,謚曰‘忠武’。”西:①鳥類止息。《敦煌曲子詞集·西江月》:“棹歌驚起亂西禽,女伴各歸南浦。”②方位名,日落處,與“東”相對。《左傳·僖公四年》:“東至於海,西至於河。”③副詞。向西;往西。王維《送元二使安西》:“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涼:(一)①淡酒。《周禮·天官·漿》:“掌共王之六飲:水、漿、醴、涼、醫、酏(yǐ)。”(漿:淡酒。醴:甜酒。醫:釀粥而成的酒。酏:釀酒用的稀粥。)②薄;少。唐明皇《早登太行山中言志》:“涼德慚先哲,徽猷慕昔皇。”《左傳·莊公三十二年》:“虢多涼德,其何土之能得?”③稍冷;微寒。《呂氏春秋·仲秋》:“涼風生,候雁來。”④憂愁;失望。謝靈運《廬陵王墓下作》:“道消結憤懣,運開申悲涼。”(運:氣數。)⑤人煙稀少;淒涼。《金史·移刺道傳》:“咸平卿故鄉,地涼事少,老者所宜。”孔稚珪《北山移文》:“石徑荒涼徒延佇。”(二)liàng①輔助。《詩經·大雅·大明》:“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尚父:武王對薑尚的尊稱。鷹揚:鷹的奮揚,喻威武。)②把東西放在通風處,使幹燥。今作“晾”。《新唐書·百官志一》:“凡戎器,色別而異處,以衛尉幕士暴涼之。”(暴:曬。)③[涼陰(ān)]古代國君居喪。《公羊傳·文公九年》:“高宗涼陰,三年不言。”風:(一)①空氣流通的現象。《詩經·邶風·北風》:“北風其涼。”②吹風;讓風吹。《孟子·公孫醜下》:“有寒疾,不可以風。”③比喻快速如風。《資治通鑒·晉成帝咸和五年》:“俟足下軍到,風發相赴。”④氣勢;勢頭。《晉書·劉毅傳》:“好臧否人物,王公貴人望風憚之。”⑤教化;教育。《周書·齊煬王憲傳》:“宣風導禮。”⑥風氣;風俗。柳宗元《捕蛇者說》:“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陸遊《遊山西村》:“衣冠簡樸古風存。”⑦景象;景色。楊萬裡《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二首》之一:“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⑧風度;風格。杜甫《詠懷古跡五首》:“搖落深知宋玉悲,風流儒雅亦吾師。”⑨歌謠;民歌。《左傳·襄公十八年》:“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驟:屢次。)⑩走失;散失。《尚書·費誓》:“馬牛其風。”(11)病名。《三國志·魏書·王粲傳》註引《典略》:“太祖先苦頭風,是日疾發臥。”(12)諷誦。嚴羽《滄浪詩話·詩辯》:“先須讀《楚辭》,朝夕諷詠,以為之本。”(二)fěng通“諷(fěng)”。用含蓄的話暗示或勸誡。《漢書·趙廣漢傳》:“廣漢聞之,先風告(杜)建不改,於是收案致法。”(收案:收審。)[風騷]《詩經》的《國風》和《楚辭》的《離騷》的合稱。《宋書·謝靈運傳論》:“莫不同祖風騷。”(祖:效法。)也泛指詩文。高適《同崔員外綦毋拾遺九日宴京兆府李士曹》:“晚晴催翰墨,秋興引風騷。”(翰:筆。)月:(一)①月球;月亮。《詩經·陳風·月出》:“月出皎兮。”②月光;月色。陶潛《歸田園居》之三:“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③月份。一年的十二分之一。從朔至晦為一月,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詩經·豳風·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火:星名。)④形狀或顏色像月亮的。李賀《昌谷》:“泉樽陶宰酒,月眉謝郎妓。”⑤指婦人的月經。王建《宮詞》:“密奏君王知入月,喚人相伴洗裙裾。”⑥指婦女懷胎的月份。《詩經·大雅·生民》:“誕彌厥月,先生如達。”(誕:助詞。彌:滿。厥:其。先生:初生。達:通“羍”,小羊。)[月氏(zhī)]我國古代西域國名。(二)ròu同“肉”。古樂府《孤兒行》:“拔斷蒺藜腸月中,愴欲悲。”(腸:指小腿肚子。)無:①沒有。跟“有”相對。陸遊《遊山西村》:“山重水復疑無路。”②副詞。表示否定,相當於“不”。《商君書·農戰》:“民以此為教,則粟焉得無少,而兵焉得弱也?”③連詞。表示條件,相當於“無論”、“不論”。《詩經·魯頌·灃水》:“不小不大,從公於邁。”④通“毋”。不要。《古詩源·箜篌引》:“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⑤非;不是。《管子·形勢》:“則國非其國,而民無其民也。”⑥語氣詞。用於疑問句末,表示疑問,相當於“否”。白居易《問劉十九》:“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邊:①側畔;旁邊。陶潛《五柳先生傳》:“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②邊緣。蘇渙《毒蜂成一窠》詩:“長安大道邊,挾彈誰傢兒?”③邊境。《鹽鐵論·利議》:“思念北邊之未安。”④指邊防。《宋書·裴松之傳》:“裴松之廊廟之才,不宜久屍邊務。”(廊廟:指朝廷。屍:主管。)⑤靠近;接壤。《史記·高祖本紀》:“齊邊楚。”是:①正確。與“非”相對。《論語·陽貨》:“偃之言是也。”②肯定;認為正確。《墨子·尚同上》:“國君之所是,必皆是之。”③糾正;訂正。《禮記·月令》:“是察阿黨,則罪無有掩蔽。”(察:審察。)④表示判斷,是。《史記·刺客列傳》:“此必是豫讓也。”⑤代詞。表示近指。相當於“此”、“這”。《孟子·梁惠王上》:“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⑥連詞。相當於“於是”。《管子·君臣上》:“非茲,是無以理人;非茲,是無以生財。”⑦助詞。用以前置賓語。《左傳·襄公十四年》:“唯餘馬首是瞻。”[是以]因此;所以。《韓非子·喻老》:“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是故]因此。《孟子·梁惠王下》:“唯仁者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國是]國傢大計。梁啟超《戊戌政變記·譚嗣同傳》:“定國是之詔既下。”醉:①酒醉。《詩經·小雅·賓之初筵》:“賓既醉止,載號載呶(náo)。”(止:語氣詞。呶:喧鬧。)《韓非子·說林上》:“醉寐而亡其裘。”②極端愛好。《莊子·應帝王》:“列子見之而心醉。”宋之問《送趙六貞固詩》:“心醉東郊柳。”鄉:(一)①行政區劃名。1.古代鄉的建制,大小不一。周代一萬二千五百傢為鄉,漢代十亭為鄉。《周禮·地官·大司徒》:“五州為鄉。”(州:二千五百傢為州。)《漢書·百官公卿表上》:“大率十裡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大率:大概。)2.唐、宋以來為縣以下的行政區劃。《宋史·袁燮傳》:“合保為都,合都為鄉,合鄉為縣。”(保:十傢為保,五十傢為大保。)②城鎮以外的地方,指農村。翁卷《鄉村四月》:“鄉村四月閑人少。”③傢鄉,指自己的傢庭世代居住的地方。賀知章《回鄉偶書》:“鄉音無改鬢毛衰。”④地方;地區。曹鄴《奉命齊州推事畢寄本府尚書》:“孤飛入齊鄉。”(齊:州名。)⑤境界。許渾《與裴三十秀才自越西歸望亭阻凍登虎丘山寺精舍》:“酒鄉逢客病,詩境遇僧閑。”⑥通“享(xiǎng)”、“饗(饗)”。享受。《漢書·文帝紀》:“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鄉獨美其福,百姓不與(yù)焉。”(夫:句首助詞。專:獨。與:參與。)⑦通“響(xiǎng)”。回聲。《漢書·天文志》:“猶景之象形,鄉之應聲。”(二)xiàng①窗戶。《儀禮·土虞禮》:“啟牖鄉如初。”(牖yǒu:窗戶。)②同“向”。朝著;面向。《荀子·大略》:“父南鄉而立。”《史記·魏公子列傳》:“侯生果北鄉自剄。”(自剄:自殺。)又方位;方向。《荀子·賦篇》:“天地易位,四時易鄉。”《韓非子·內儲說上》:“夫矢來有純鄉。”③同“向”。趨向;向往。《墨子·耕樁》:“夫倍義而鄉祿者,我常聞之矣。”(倍:通“背”。違背。)《荀子·大略》:“天下鄉善矣。”④接近;將近。《漢書·外戚傳下·孝成趙皇後》:“鄉晨,傅絝襪。”(傅:通“附”,著,穿。絝:套褲。)⑤同“向”。從前。《孟子·告子上》:“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荀子·儒效》:“鄉有天下,今無天下。”⑥剛才。《論語·顏淵》:“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知:智。)《史記·高祖本紀》:“鄉者夫人嬰兒皆似君。”⑦同“向”。表示事後的假設,可譯為“假如”、“如果”。《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鄉使秦緩其開罰,薄賦斂……則世世必安矣。”《漢書·五行志下》:“鄉亡桓公,星遂至地,中國其良絕矣。”
浪史。推荐。爱诗词网。浪史清啸风轩藏版本《浪史》扉页书影日本素白纸抄本《浪史》正文书影明代白话长篇艳情小说。又名《巧姻缘》、《浪史奇观》、《梅梦缘》、《湖山外史》。四十回。题“风月轩又玄子著”,其真实姓名不详。成书于明万历中后期。现存主要版本有日本素白纸抄本,藏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双红堂文库;日本奚疑斋抄本,藏大连图书馆;清啸风轩藏版本,藏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日本千叶掬香、吴晓铃;清光绪木活字本,藏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双红堂文库;清末京报房活字本;民国红豆书屋“玲珑本聚珍小丛书”排印本;民国上海书局排印本;1926年铅印小本,藏南京图书馆。1985年台湾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影印上海书局排印本,1995年台湾大英百科股份有限公司“思无邪汇宝”排印日本素白纸抄本。元朝至治年间,浙江钱塘有位秀才,名叫梅素先,字彦卿,惯爱风月,人称“浪子”。其父因得罪当朝铁木御史,罢官还乡,不久夫妻双亡,只留下浪子及一个继女俊卿,相依度日。一日清明,浪子带男宠陆珠出游,偶遇王监生娘子李文妃,美若天仙,浪子顿时神散魂飞。次日,请来待诏张婆子,贿银五两,托她设计与文妃通情。恰文妃也有此意,遂遣丫环春娇用钱买通后门的赵大娘,令浪子匿藏赵家,趁王监生外出之际,两人幽会偷情,狂欢整夜。两月后,浪子再至赵家探讯,适逢王监生在家,遂留宿赵家,与守寡的赵大娘苟合,并诱奸其女妙娘。浪子时常在外厮混,其妹俊卿独守空房,十分寂寞,见陆珠相貌英俊,芳心暗动;而陆对美貌的俊卿也早萌异心,于是,趁中秋夜浪子外出之机,两人私通。文妃曾经说起有个表姐潘素秋,姿容绝世,守寡在家,浪子暗记于心。后他体虚成病,只好留家调养。文妃便日夜缠住丈夫不放,未及二月,王监生即一命呜呼。浪子身体稍一复原,立刻就派陆珠四处去寻访潘素秋。访着后,他来到潘隔壁的钱婆婆家,许以一百两银子,请她从中串通。钱婆早知潘素秋年方青春,难耐寂寞,便设法引动潘的欲火。果然不出所料,潘素秋听取了钱婆的巧言,允与浪子私通。素秋与浪子欢合,伤耗了身子,后奄奄成病而亡。浪子离家后,陆珠和俊卿亦日日交欢。浪子归家后,经陆珠安排,表兄妹两人将错就错,成就一夜风流事。浪子重与文妃幽会,又以巨款疏通王姓家族关节,将其娶回家中,终日和陆珠、文妃三人一床同欢,呼陆珠为“闰哥”。是时,妙娘已嫁富商,赵大娘则病死。一日,淮西濠州司农铁木朵鲁来书相请,浪子依依告别文妃,收拾起程。文妃在家与陆珠白日纵欲于荷花池,致使陆珠受了风寒,不久病死。浪子至铁木家,相见甚欢,摆酒痛饮,铁木朵鲁命自己的娘子安哥作陪,浪子与安哥一见钟情,眉目传情,互赠诗词。浪子先与安哥的丫环樱桃、文如、春莺通奸,后再与安哥宣淫。铁木朵鲁却不恼怒,原来他已看破红尘,正准备辟谷入山,修炼黄老之术,竟把万贯家财以及娘子安哥都送给浪子。浪子喜出望外,择日返家将文妃接来同乐,途中驻舟,他登岸散步,惊遇《西厢记》中的崔莺莺、郑恒夫妇,崔氏苦陈冤情。自此,浪子和文妃、安哥以及众多侍妾丫环,轮番作乐,淫欲无休。两年之后,浪子中了进士,却不听选官,在家中与娇妻美妾,无日不饮,无日不乐,逍遥快活,人称“地仙”。忽有一天,浪子想到物极必反,今日之荣华富贵,终有尽期,遂作归隐之计,率全家遁入深山,遇一仙翁,竟然就是铁木朵鲁。在其点化下,浪子也开始修炼道术,自号“石湖山主”,后举家皆成正果。
论雅俗共赏
陶渊明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诗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乐事,“素心人”当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这两句诗后来凝结成“赏奇析疑”一个成语,“赏奇析疑”是一种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农家子弟是没有份儿的。然而又出现了“雅俗共赏”这一个成语,“共赏”显然是“共欣赏”的简化,可是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不会还是“奇文”罢。这句成语不知道起于什么时代,从语气看来,似乎雅人多少得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俗人的样子,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后罢。
论雅俗共赏。推荐。爱诗词网。论雅俗共赏陶渊明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诗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乐事,“素心人”当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这两句诗后来凝结成“赏奇析疑”一个成语,“赏奇析疑”是一种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农家子弟是没有份儿的。然而又出现了“雅俗共赏”这一个成语,“共赏”显然是“共欣赏”的简化,可是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不会还是“奇文”罢。这句成语不知道起于什么时代,从语气看来,似乎雅人多少得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俗人的样子,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后罢。原来唐朝的安史之乱可以说是我们社会变迁的一条分水岭。在这之后,门第迅速的垮了台,社会的等级不像先前那样固定了,“士”和“民”这两个等级的分界不像先前的严格和清楚了,彼此的分子在流通着,上下着。而上去的比下来的多,士人流落民间的究竟少,老百姓加入士流的却渐渐多起来。王侯将相早就没有种了,读书人到了这时候也没有种了;只要家里能够勉强供给一些,自己有些天分,又肯用功,就是个“读书种子”;去参加那些公开的考试,考中了就有官做,至少也落个绅士。这种进展经过唐末跟五代的长期的变乱加了速度,到宋朝又加上印刷术的发达,学校多起来了,士人也多起来了,士人的地位加强,责任也加重了。这些士人多数是来自民间的新的分子,他们多少保留着民间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他们一面学习和享受那些雅的,一面却还不能摆脱或蜕变那些俗的。人既然很多,大家是这样,也就不觉其寒尘;不但不觉其寒尘,还要重新估定价值,至少也得调整那旧来的标准与尺度。“雅俗共赏”似乎就是新提出的尺度或标准,这里并非打倒旧标准,只是要求那些雅士理会到或迁就些俗士的趣味,好让大家打成一片。当然,所谓“提出”和“要求”,都只是不自觉的看来是自然而然的趋势。中唐的时期,比安史之乱还早些,禅宗的和尚就开始用口语记录大师的说教。用口语为的是求真与化俗,化俗就是争取群众。安史乱后,和尚的口语记录更其流行,于是乎有了“语录”这个名称,“语录”就成为一种着述体了。到了宋朝,道学家讲学,更广泛的留下了许多语录;他们用语录,也还是为了求真与化俗,还是为了争取群众。所谓求真的“真”,一面是如实和直接的意思。禅家认为第一义是不可说的。语言文字都不能表达那无限的可能,所以是虚妄的。然而实际上语言文字究竟是不免要用的一种“方便”,记录文字自然越近实际的、直接的说话越好。在另一面这“真”又是自然的意思,自然才亲切,才让人容易懂,也就是更能收到化俗的功效,更能获得广大的群众。道学主要的是中国的正统的思想,道学家用了语录做工具,大大的增强了这种新的文体的地位,语录就成为一种传统了。比语录体稍稍晚些,还出现了一种宋朝叫做“笔记”的东西。这种作品记述有趣味的杂事,范围很宽,一方面发表作者自己的意见,所谓议论,也就是批评,这些批评往往也很有趣味。作者写这种书,只当做对客闲谈,并非一本正经,虽然以文言为主,可是很接近说话。这也是给大家看的,看了可以当做“谈助”,增加趣味。宋朝的笔记最发达,当时盛行,流传下来的也很多。目录家将这种笔记归在“小说”项下,近代书店汇印这些笔记,更直题为“笔记小说”;中国古代所谓“小说”,原是指记述杂事的趣味作品而言的。那里我们得特别提到唐朝的“传奇”。“传奇”据说可以见出作者的“史才、诗笔、议论”,是唐朝士子在投考进士以前用来送给一些大人先生看,介绍自己,求他们给自己宣传的。其中不外乎灵怪、艳情、剑侠三类故事,显然是以供给“谈助”,引起趣味为主。无论照传统的意念,或现代的意念,这些“传奇”无疑的是小说,一方面也和笔记的写作态度有相类之处。照陈寅恪先生的意见,这种“传奇”大概起于民间,文士是仿作,文字里多口语化的地方。陈先生并且说唐朝的古文运动就是从这儿开始。他指出古文运动的领导者韩愈的《毛颖传》,正是仿“传奇”而作。我们看韩愈的“气盛言宜”的理论和他的参差错落的文句,也正是多多少少在口语化。他们门下的“好难”“好易”两派,似乎原来也都是在试验如何口语化。可是“好难”的一派过分强调了自己,过分想出奇制胜,不管一般人能够了解欣赏与否,终于被人看做“诡”和“怪”而失败,于是宋朝的欧阳修继承了“好易”的一派的努力而奠定了古文的基础。——以上说的种种,都是安史乱后几百年间自然的趋势,就是那雅俗共赏的趋势。宋朝不但古文走上了“雅俗共赏”的路,诗也走向这条路。胡适之先生说宋诗的好处就在“做诗如说话”,一语破的指出了这条路。自然,这条路上还有许多曲折,但是就像不好懂的黄山谷,他也提出了“以俗为雅”的主张,并且点化了许多俗语成为诗句。实践上“以俗为雅”,并不从他开始,梅圣俞、苏东坡都是好手,而苏东坡更胜。据记载梅和苏都说过“以俗为雅”这句话,可是不大靠得住;黄山谷却在《再次杨明叔韵》一诗的“引”里郑重的提出“以俗为雅,以故为新”,说是“举一纲而张万目”。他将“以俗为雅”放在第一,因为这实在可以说是宋诗的一般作风,也正是“雅俗共赏”的路。但是加上“以故为新”,路就曲折起来,那是雅人自赏,黄山谷所以终于不好懂了。不过黄山谷虽然不好懂,宋诗却终于回到了“做诗如说话”的路,这“如说话”,的确是条大路。雅化的诗还不得不回向俗化,刚刚来自民间的词,在当时不用说自然是“雅俗共赏”的。别瞧黄山谷的有些诗不好懂,他的一些小词可够俗的,柳耆卿更是个通俗的词人。词后来虽然渐渐雅化或文人化,可是始终不能雅到诗的地位,它怎么着也只是“诗余”。词变为曲,不是在文人手里变,是在民间变的;曲又变得比词俗,虽然也经过雅化或文人化,可是还雅不到词的地位,它只是“词余”。一方面从晚唐和尚的俗讲演变出来的宋朝的“说话”就是说书,乃至后来的平话以及章回小说,还有宋朝的杂剧和诸宫调等等转变成功的元朝的杂剧和戏文,乃至后来的传奇,以及皮簧戏,更多半是些“不登大雅”的“俗文学”。这些除元杂剧和后来的传奇也算是“词余”以外,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简直没有地位;也就是说这些小说和戏剧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多半没有地位,有些有点地位,也不是正经地位。可是虽然俗,大体上却“俗不伤雅”,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却总是“雅俗共赏”的玩艺儿。“雅俗共赏”是以雅为主的,从宋人的“以俗为雅”以及常语的“俗不伤雅”,更可见出这种宾主之分。起初成群俗士蜂拥而上,固然逼得原来的雅士不得不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他们的趣味,可是这些俗士需要摆脱的更多。他们在学习,在享受,也在蜕变,这样渐渐适应那雅化的传统,于是乎新旧打成一片,传统多多少少变了质继续下去。前面说过的文体和诗风的种种改变,就是新旧双方调整的过程,结果迁就的渐渐不觉其为迁就,学习的也渐渐习惯成了自然,传统的确稍稍变了质,但是还是文言或雅言为主,就算跟民众近了一些,近得也不太多。至于词曲,算是新起于俗间,实在以音乐为重,文辞原是无关轻重的;“雅俗共赏”,正是那音乐的作用。后来雅士们也曾分别将那些文辞雅化,但是因为音乐性太重,使他们不能完成那种雅化,所以词曲终于不能达到诗的地位。而曲一直配合着音乐,雅化更难,地位也就更低,还低于词一等。可是词曲到了雅化的时期,那“共赏”的人却就雅多而俗少了。真正“雅俗共赏”的是唐、五代、北宋的词,元朝的散曲和杂剧,还有平话和章回小说以及皮簧戏等。皮簧戏也是音乐为主,大家直到现在都还在哼着那些粗俗的戏词,所以雅化难以下手,虽然一二十年来这雅化也已经试着在开始。平话和章回小说,传统里本来没有,雅化没有合式的榜样,进行就不易。《三国演义》虽然用了文言,却是俗化的文言,接近口语的文言,后来的《水浒》《西游记》《红楼梦》等就都用白话了。不能完全雅化的作品在雅化的传统里不能有地位,至少不能有正经的地位。雅化程度的深浅,决定这种地位的高低或有没有,一方面也决定“雅欲共赏”的范围的小和大——雅化越深,“共赏”的人越少,越浅也就越多。所谓多少,主要的是俗人,是小市民和受教育的农家子弟。在传统里没有地位或只有低地位的作品,只算是玩艺儿;然而这些才接近民众,接近民众却还能教“雅俗共赏”,雅和俗究竟有共通的地方,不是不相理会的两橛的。单就玩艺儿而论,“雅俗共赏”虽然是以雅化的标准为主,“共赏”者却以俗人为主。固然,这在雅方得降低一些,在俗方也得提高一些,要“俗不伤雅”才成;雅方看来太俗,以至于“俗不可耐”的,是不能“共赏”的。但是在什么条件之下才会让俗人所“赏”的,雅人也能来“共赏”呢?我们想起了“有目共赏”这句话。孟子说过“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有目”是反过来说,“共赏”还是陶诗“共欣赏”的意思。子都的美貌,有眼睛的都容易辨别,自然也就能“共赏”了。孟子接着说:“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说的是人之常情,也就是所谓人情不相远。但是这不相远似乎只限于一些具体的、常识的、现实的事物和趣味。譬如北平罢,故宫和颐和园,包括建筑,风景和陈列的工艺品,似乎是“雅俗共赏”的,天桥在雅人的眼中似乎就有些太俗了。说到文章,俗人所能“赏”的也只是常识的,现实的。后汉的王充出身是俗人,他多多少少代表俗人说话,反对难懂而不切实用的辞赋,却赞美公文能手。公文这东西关系雅俗的现实利益,始终是不曾完全雅化了的。再说后来的小说和戏剧,有的雅人说《西厢记》诲淫,《水浒传》诲盗,这是“高论”。实际上这一部戏剧和这一部小说都是“雅俗共赏”的作品。《西厢记》无视了传统的礼教,《水浒传》无视了传统的忠德,然而“男女”是“人之大欲”之一,“官逼民反”,也是人之常情,梁山泊的英雄正是被压迫的人民所想望的。俗人固然同情这些,一部分的雅人,跟俗人相距还不太远的,也未尝不高兴这两部书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快感,一种趣味,可并不是低级趣味;这是有关系的,也未尝不是有节制的。“诲淫”“诲盗”只是代表统治者的利益的说话。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是个新时代,新时代给我们带来了新文化,产生了我们的知识阶级。这知识阶级跟从前的读书人不大一样,包括了更多的从民间来的分子,他们渐渐跟统治者拆伙而走向民间。于是乎有了白话正宗的新文学,词曲和小说戏剧都有了正经的地位。还有种种欧化的新艺术。这种文学和艺术却并不能让小市民来“共赏”,不用说农工大众。于是乎有人指出这是新绅士也就是新雅人的欧化,不管一般人能够了解欣赏与否。他们提倡“大众语”运动。但是时机还没有成熟,结果不显着。抗战以来又有“通俗化”运动,这个运动并已经在开始转向大众化。“通俗化”还分别雅俗,还是“雅俗共赏”的路,大众化却更进一步要达到那没有雅俗之分,只有“共赏”的局面。这大概也会是所谓由量变到质变罢。(1947年10月26日作。原载1947年11月18日《观察》第3卷第11期)------------------------------------------【导读】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我们知道下里巴人不是乡巴佬,是传唱广泛的通俗歌曲;阳春白雪不是春雪,是曲高和寡的高雅歌曲。雅和俗之间既然差别大,那么我们挂在嘴边“雅俗共赏”,就值得去论辩一番了。作者说:“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不会还是‘奇文’罢。”这句话涉及两个问题:一是共赏的人,雅人和俗人怎么会凑在一起?二是共赏的文,这应该是怎样的文?我国古代有很强的贵贱、士庶观念,前者重血统,后者重门第,同席都不可能,更别说“共”赏了。他从历史中找到了唐朝安史之乱这个特殊时期,认为门第的垮台、考试制度的建立和宋朝印刷术的发达,加速了社会等级的流通,进入上层的士人的部分民间生活方式和态度,被接受并影响了原来上层者的趣味,雅俗在一起就是“自然而然的趋势”了。共赏的文呢?我国古代书面语和口语区别很大,前者庄重典雅,后者通俗易懂。要雅俗共赏,书面语必须和口语互相靠近。作者认为唐时的宗教如佛教禅宗、道教为争取群众而“化俗”是融合的开始,化俗的方式是用口语记录大师的说教。宋人的“笔记小说”也具有这样的特征。口语化的趋向影响了古文和诗,它们“自然而然”地趋向了“雅俗共赏”。此后的词、曲、杂剧、戏文等,原本诞生于民间,走的是“雅化”或文人化的道路,也是趋向了“雅俗共赏”。还需要辨明雅和俗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关系不清楚,对“雅俗共赏”的理解还是模糊的。作者提出,“雅俗共赏”以雅为主,要化俗为雅、俗不伤雅,这是雅俗双方互相学习、迁就的过程。雅化是文学的传统,雅化越深,地位越高,反之亦然;但雅化越深,“共赏”的人越少,越浅也就越多,而这“共赏”者,以俗人为主。那么就可以这样来理解:既要努力提高作品的文学地位,又要尽可能地扩大“共赏”者的范围,就意味着雅俗的融合应该有能被双方欣赏品味所接受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人之常情:作品应该表达出一般人通有的感情。作者在文中梳理了中国文学发展的特征,目的是为新时代的文学创作指明方向:既要注重雅化——追求深刻的思想、高尚的艺术,也要重视化俗——文字通俗易懂,符合时代精神和群众的审美需求。
浑沌之死。推荐。爱诗词网。《庄子》南海之帝为倏②,北海之帝为忽③,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④相与⑤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⑥。倏与忽谋⑦报浑沌之德⑧,曰:“人皆有七窍⑨,以视、听、食、息⑩,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11)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注释】①选自《庄子·应帝王》。浑沌:天地未开辟前模糊一团的状态,文中指中央之帝。②〔倏(shū)〕极快地。这里是南海之帝的名字。③〔忽〕短暂的。这里是北海之帝的名字。④〔时〕常常。⑤〔相与〕相会,在一起。⑥〔甚善〕非常和善。⑦〔谋〕商量。⑧〔德〕恩情。⑨〔七窍〕眼、耳、口、鼻七个孔。⑩〔息〕呼吸。(11)〔日〕每天。【译文】南海的大帝叫倏,北海的大帝叫忽,中央大帝叫浑沌。倏与忽常常相约在浑沌住处见面,浑沌对待二人非常和善。倏与忽商量着要报答浑沌的善待之情,说:“人有眼、耳、口、鼻七个孔,用来看、听、吃、呼吸,单单浑沌没有,我们尝试着为他凿开七窍。”于是每天凿一个孔,凿了七天浑沌就死了。字数:458知识来源:何小宛主编.中学生古诗古文阅读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第245页.
春夜宴诸从弟桃园序。推荐。爱诗词网。李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1);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2)。而浮生若梦(3),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4),良有以也(5)。况阳春(6)召我以烟景(7),大块(8)假我以文章(9)。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10)俊秀,皆为惠连(11)。吾人咏歌,独惭康乐(12)。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13)以坐花(14),飞羽觞而醉月(15)。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16)。〔注释〕(1)逆旅:旅店。(2)过客:过路的客人。(3)浮生:人生如浮云不定。(4)秉:持、拿。(5)良:确实。(6)阳春:暖和的春天。(7)烟景:象烟气朦胧的景色。(8)大块:指天地。(9)文章:绵绣交织。(10)群季:诸弟。(11)惠连:刘宋时深受谢灵运赏识的族弟谢惠连,十岁能作诗文。时人与灵运并称“大小谢”。(12)康乐:谢灵运袭康乐公,世称谢康乐。(13)琼筵:华美的筵宴。(14)坐花:在花丛中开宴。(15)羽觞:爵杯,古代酒器。醉月:醉于月光下。(16)罚依金谷酒数:晋代石崇常在其家金谷园中饮宴,座上赋诗,不成者罚酒三杯。《金谷诗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鉴赏〕这是一篇散文小品,却洋溢着诗情画意,象一首优美的诗。长期以来,家弦户诵,脍炙人口;明代的大画家仇英还把它转化为视觉形象,流传至今。从题目看,这是一篇记事文。记事文,一般要包含六个要索:who(什么人)、when(什么时候)、where(什么地方)、what(干什么)、how(怎样干的)、why(为什么那样干)。其中都有w,简称六个w。题目中回答了四个w:什么人?作者与从弟;什么时候?春夜;什么地方?桃李园;干什么?宴饮。这已经在很大的程度上泄露了主题,使人一看题目就知道文章的基本内容,又怎么能引人入胜呢?然而一读全文,就立刻被那强烈的艺术魅力所吸引,陶醉于美的享受。原因在于:在文章中,作者结合剩下的两个w,对已见于题目中的四个w作了进一步的、独特的回答,从而展现了情景交融、景美情浓的艺术天地。全文是以议论开头的:“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古文观止》的编者说这是“点‘夜’字”。即回答了一个w:“什么时候”。“点‘夜’字”,这固然是对的,但不仅如此,更重要的还在于回答了另一个w:“为什么”。白天满可以“宴”,为什么要“夜”宴呢?就因为“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所以要及时行乐,连夜间都不肯放过。及时行乐的思想在我们看来是消极的,但在封建社会的某些知识分子和达官贵人那里却是普遍存在的。《古诗十九首》有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曹丕《与吴质书》有云:“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作者在行文上的巧妙之处,就表现在他不去说明自己为什么要“夜”宴,只说明“古人秉烛夜游”的原因,而自己“夜”宴的原因,已和盘托出,无烦词费。“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这是万口传诵的名句。《古文观止》的编者说它“点‘春’字”,即与第一段“点‘夜’字”结合,照应题目,回答了一个w:“什么时候”。这当然不算错,但也不仅如此。它用一个表示进层关系的连词“况”承接第一段,进一步回答“为什么”。“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因而应该“夜”宴;更何况这是春季的“夜”,“阳春”用她的“烟景”召唤我,“大块”(天地)把她的“文章”献给我,岂容辜负!因而更应该“夜”宴。而这两句之所以成为名句,就由于那的确是佳句。第一、只用几个字就体现了春景的特色。春天的阳光,暖烘烘,红艳艳,多么惹人喜爱!“春”前着一“阳”字,就把春天形象化,使人身上感到一阵温暖,眼前呈现一片红艳。春天地气上升,花、柳、山、水,以及其他所有自然景物,都披绡戴绵,分外迷人。那当然不是绡、绵,而是弥漫于空气之中的袅袅轻烟。“景”前着一“烟”字,就展现了这独特的画面。此后,“阳春烟景”,就和作者在《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中所创造的“烟花三月”一样,成为人们喜爱的语言,一经运用,立刻唤起对春天美景的无限联想。至于把天地间的森罗万象叫做“文章”,也能给人以文采炳焕,赏心悦目的感受。第二、这两个句子还把审美客体拟人化。那“阳春”是有情的,她拿美丽的烟景召唤我;那“大块”(天地)也是有情的,她把绚烂的文章献给我。既然如此,我这个审美主体又岂能无情!自然与审美客体互相拥抱,融合无间了。“会桃李之芳园”以下是全文的主体,兼包六个w,而着重写“怎样干的”。这一点很重要。试想,春夜与诸从弟“会桃李之芳园”,如果是为了饯别,那就会出现“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的场面,或“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景象,未免大败人意。如今幸而并非如此。“会桃李之芳园”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序天伦之乐事”。这一句,既与第一阶段“为欢几何”里的“欢”字相照应,又赋予它以特定的具体内容。这不是别的什么“欢”,而是“序天伦之乐事”的“欢”。看样子,作者与从弟们分别很久了。不但相会了,而且相会于流芳溢彩的桃李园中,阳春既召我以烟景,大块又假我以文章,此时此地,“序天伦之乐事”,真是百倍的欢乐!当然,“天伦之乐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序”法。那么,作者和他的诸弟们是什么样的人呢?“群季(诸弟)俊秀,皆为惠连”。以谢惠连比他的从弟,他自己呢,那不用说就相当于谢灵运。“吾人(我自己)咏歌,独惭康乐”,不过是自谦罢了。人物如此俊秀,谈吐自然不凡。接下去的“幽赏未已,高谈转清”,虽似双线并行,实则前者是宾,后者是主。“赏”的对象,那就是前面所写的“阳春烟景”、“大块文章”和“桃李芳园”;“谈”的内容,主要是“天伦之乐事”,但也可以包括“赏”的对象。“赏”的对象那么优美,所以“赏”是“幽赏”。“谈”的内容那么欢乐,所以“谈”是“高谈”。在这里,美景烘托乐事,幽赏助长高谈,从而把欢乐的激情推向高潮。“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两句,集中写“春夜宴桃李园”,这是那欢乐的高潮涌起的最高浪头。“月”乃春夜之月,“花”乃桃李之花。兄弟相会,花月交辉,幽赏高谈,其乐无穷,于是继之以开筵饮宴。“飞羽觞”一句,实在写得好!《汉书·外戚传》引班倢伃赋云:“酌羽觞兮销忧。”颜师古注采用孟康的解释:“羽觞,爵也,作生爵形,有头尾羽翼。”爵,是酒器的名称;而在古代,爵字又与雀字相通,这种称为爵的酒器,正作雀的形状,有头、尾、羽翼。因为有羽翼,所以又叫羽觞。班倢伃一个人借酒浇愁,“觞”虽有“羽”,却只能“酌”,不能“飞”。李白生动地用了一个“飞”字,就把兄弟们痛饮狂欢的场景表现得淋漓尽致。痛饮固然可以表现狂欢,但光痛饮,就不够“雅”。于是以“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结束了全篇。《古文观止》的编者说:“末数语,写一觞一咏之乐,与世俗浪游者迥别。”这是相当中肯的。开头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引出夜宴,在今天看来,思想境界当然不高。但在李白那里,却是有其社会原因的。当时政治黑暗,他怀有“安黎元”、“济苍生”的壮志,却到处碰壁,无法实现,因而常有“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感慨,哪里有什么欢乐!此其一。更重要的是:开头一段,不过是为了引出下文;而那个“欢”字,又为全文定下了基调。“况”字以下,写景如画,充满着春天的生机;叙事如见,洋溢着健康的欢乐。意境是崇高的,格调是明朗的。熟读全文,并不会滋生“浮生若梦”的消极情绪,却能于获得艺术享受的同时提高精神境界,热爱自然,热爱人生。结尾的“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用的是石崇《金谷诗序》(《全晋文》卷三三)的典故(石崇宴客金谷园,赋诗不成者罚酒三觞)。这篇序,从体裁和题材上看,也与《金谷诗序》相似。而《金谷诗序》却说什么“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情调很悲凉。李白的这篇作品同样写游宴,却完全摆脱了“既喜而复悲”的陈套,给人以乐观情绪的感染,这是难能可贵的。与古人的同类作品相比,说它别开生面、或“开拓了新的领域”,不算过分。字数:3386作者:霍松林知识来源:吴功正执行主编.古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第697-7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