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之罗刹海市

聊斋志异之罗刹海市朗读

对《罗刹海市》的理解,应当从“异史氏曰”入手。那是作家对整个社会的概括,也是作家创作意图的表白。“异史氏曰”指出,一、社会已经变得美丑颠倒,越是坏的越受欢迎,因而人人要装假面逢迎人,人情世态如同鬼蜮世界一样阴冷。“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小惭小好,大惭大好。”二、人决不可以自己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面目处世。“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三、美好理想只能在幻想中存在。“显荣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耳”。

《罗刹海市》完整地体现了《聊斋志异》在思想和艺术上的突出成就。

首先,作家以奇妙的想象对社会现实作了折光式的、入骨三分的揭露。黑石为墙的罗刹国不过是现实社会颠倒的投影,在这个社会中,真正有才学的人必须由那些目不识文,心存鄙见者擢拔,品格高尚者永远要被蝇营狗苟者左右,美丑颠倒的异域就是“世情如鬼”的血腥现实!作家十分善于把深邃的哲理隐化在类似于恶作剧的描写中,罗刹国相国的面目,执戟郎家中的歌舞场面,都是以极度夸张的怪异面目出现。“貌类夜叉,皆以白锦缠头,拖朱衣及地,扮唱不知何词,腔拍恢诡。”歌舞场面从唱腔、唱词到扮相,都丑恶之极,滑稽之至,作家却写得煞有介事。对极为可笑的、极不合理的事物,采用平静的、冷静的、乃至冷峻的描写,所谓皮里阳秋的描写。这既是富于谐趣和幽默感的,又是思想深沉和透辟的表现。

其次,充溢着诗情画意的龙宫,是作家的浪漫情趣和理想主义的集中表现。龙宫是凡俗中有志于“致君尧舜上”者的伊甸园。蒲松龄终生不能从科举中得到展才良机,却始终怀抱“他日勋名上麟阁”的愿望。康熙十七年他在《拟上征天下博学鸿词,亲考栋用,以备顾问,群臣谢表》中,讴歌皇帝“盛世崇文”,“揆文奋武”,“礼士亲贤”,幻想自己可以被皇帝赏识:“幸得以十年枯枿,蒸而为芝”。他实际的遭遇呢?却是拟表中那两句话:“人握灵蛇,或使泣卞和之玉;文飞彩凤,无由弹贡禹之冠”。他只能去梦想。而贾人子马骥的遭遇弥补了作家生活中的不足:他在龙宫雄才得展,名噪四海;龙君恩宠,朝野欣慕;郎才女貌,如鱼得水。我们有理由相信,马骥乃是蒲松龄自身的想象性变异,除了马骥那种富贵荣华、君正臣贤的遭遇体现了作家梦想外,马骥下笔千言的才气,甚至于其“贾人子”身份都留着蒲留仙的深刻印记。

龙宫是个从外延到内涵均达到美之极致的所在。透明的、高贵的、雅致的物体构成龙宫优美华丽的氛围。“四壁晶明、鉴影炫目”的宫殿,“水精之砚,龙鬣之毫,纸光似雪,墨气如兰”的文具,饰以明珠异宝的珊瑚之床,都散发着馨香。尤其是马骥与龙女啸吟其下的宫中玉树,更是美得无与伦比:“玉树一株,围可合抱;本莹澈如白琉璃,中有心,淡黄色,稍细于臂;叶类碧玉,厚一钱许,细碎有浓阴。……花开满树,状类薝卜,每一瓣落,铿然作响,拾视之,如赤瑙雕镂,光明可爱。时有异鸟来鸣,毛金碧色,尾长于身,声若哀玉。”这是何科、何类、何种植物?连作者这位曾写过《农桑经》的农学家都讲不清,“状类薝卜”而已。这是作家根据美的理想培育出的异种,它给人以透明晶彻、纯洁高雅之感受,它形成主人公需要的环境。

唐传奇《柳毅传》描写过龙宫的华丽优美:“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罗刹海市》的龙宫描写,显然受其启迪,宫中玉树的描写则似乎较《柳毅传》更神奇、更与人物秉性、与作家理想相契合。

再次,是以“美”做为基调的人物形象。《罗刹海市》男主角马骥,“美丰姿”,“美如好女,因复有‘俊人’之号”。作家的构思中心,是指斥以丑为美的世道。男主角之美丰仪,就不单纯是一个人的外貌问题,而对于整部小说起着重要作用。如果他不是俊人,便不能显露媸妍颠倒的罗刹国;如果他不是俊人,便做不了龙官驸马都尉。而马骥之美,是形貌与心灵的统一,是真、善与美的融合。他不仅容貌好,且多才多艺,有治国安邦才能和满腹珠玑文章。小说多次以侧写烘托马骥:他歌《弋阳曲》,“满座无不倾倒”;他向罗刹国王“委曲上陈”中国治国之道,国王竟大为“嘉叹”:他在龙宫写的赋,不仅使龙君“击节”称为“有光水国”的“雄才”,且立即招他为驸马。马骥之美,尤在于他那种秉赋了中华民族道德文章之美。他善良而重感情,小说中写他在罗刹国辞官归山村时,村民竟“膝行以迎”,可想而知马骥之得人心。龙宫之豪富,龙女之美而多情,并未曾使马骥“乐不思蜀”,他对龙女说:“亡出三年,恩慈间阻,每一念及,涕膺汗背。”他终于毅然离龙宫,别爱妻,永返故土。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感动的品德!与马骥相得益彰的另一个美的形象是龙女。她自然有很美丽的容貌,“睨之,实仙人也。”但作者极其精明地,惜墨如金地不去具体描写她的仙姿国色,也不去描写他们夫妇之间的鱼水之欢,作者仅用一个“啸咏其下”的细节写他们婚后的生活。——毫无疑问,这个细节很利于表现二人爱情的高层次——作家花力气写的,是她的两段精彩“内心独白”。即其一,当马骥亟望返乡时,她表示:“仙尘路隔,不能相依”,同时深明大义地声明:“妾不忍以鱼水之爱,夺膝下之欢。”她还用一番堂堂正正的大道理鼓励丈夫走上归程:“此后妾为君贞,君为妾义,两地同心,即伉俪也,何必旦夕相守,乃谓之偕老乎?”龙女送别,是一个封建淑女的典范性行动。其二,是龙女致马骥的长信,以如泣如诉的诗歌般语言,表现了一个忠心的妻子,慈爱的母亲、孝顺的媳妇在感情、伦理道德上的心声。龙女是作家心目中贤妻良母的典型。马骥、龙女之美,是封建伦理所要求的美,自然有封建性,例如龙女关于互守贞义而“中馈乏人,纳婢可耳”的话,但他们之间所体现的品格,如为国效力,孝亲育雏,夫妻贞义,却是千百年维系中华民族的美德。

最后,《罗刹海市》在艺术上的成就虽然可以从许多方面剖析,如:虚实相生的格局,奇崛而又入情入理的情节,场面的跌宕有趣,语言的明丽典雅,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然而,给人印象最深的,却似乎是对比手法的运用。可以说,《罗刹海市》不论是结撰情节、塑造人物,还是描绘环境,都有意识地将“罗刹国”与“海市龙宫”对比。但明伦曾评道:“平底高栏,橹激如箭;视飓风引去何若?水云幌漾中,楼阁高接霄汉,视黑石墙中楼阁何若?世子目之,谓非异域人,授骑连辔,从与俱归;视以为妖而噪奔者何若?启奏引见,视大臣阻诏何若?玉堂给札,文学进身,砚涤水精,毫挥龙鬣,倚马万言,观者击节;视黑煤涂面,白锦缠头时又何若?东床坦腹,得配仙人,雏女妖鬟,奔入满侧;视门隙中女子何若?人争识面,世尽知名,马上弹筝,车中奏玉;视百僚耳语又何若?”把“罗刹”和“龙宫”从环境到人物,从功名婚姻大事到人间琐事,都进行了对比。“但评”是很能把握作者意蕴的。如前所述,作家是有意识地将两个迥然不同的国度组合在一起。大而言之,是丑恶现实与美好理想的对比,是假、恶、丑与真、善、美的对比,细而数之,则无处不在对比,无处不在渲染烘托:

罗刹国黑石为墙,龙宫四壁晶明,有色调明暗之比;

罗刹国以丑为美,人与人之间互相以假面相待,马骥“然不自安”,龙宫世子一见马骥即待之以诚,待之以礼。这是猥琐之邑与礼义之邦的对比;

马骥在罗刹国要以煤涂面才能邀宠,在龙宫则以自己堂堂正正面目扬眉吐气。这是邪恶与正派之比;

总之,一边是无比的黑暗,一边是耀眼的光明,一边是尔虞我诈、蝇营狗苟,一边是高雅正派,优美和谐。强烈对比产生了艺术魅力。

《罗刹海市》有现实的折光式反映,有对理想世界的浪漫主义描绘,有优美动人的人物,有油画般的写景,篇末“异史氏曰”又起了画龙点睛作用。《罗刹海市》确是一篇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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