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上章涒滩,尽著雍执徐,凡九年。
孝宗穆皇帝下升平四年(庚申,公元三六零年)
春,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阅于鄴,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骛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骛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暐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秦王坚分司、隶置雍州,以河南公双为都督雍、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改封赵公,镇安定。封弟忠为河南公。
仇池公杨俊卒,子世立。
二月,燕人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根性木强,自恃先朝勋旧,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临皇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已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恪不听。
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之,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言于可足浑氏及暐曰:“今天下萧条,外寇非一,国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根罪状,使右卫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与。大赦。是时新遭大丧,诛夷狼籍,内外恟惧,太宰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出入,一人步从。或说以宜自戒备,恪曰:“人情方惧,当安重以镇之,奈何复自惊扰,众将何仰!”由是人心稍定。
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虚心待士,咨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属、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不令失伦,唯以此为贬。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朝廷初闻燕主俊卒,皆以为中原可图。桓温曰:“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
三月,己卯,葬燕主俊于龙陵,谥曰景昭皇帝,庙号烈祖。所征郡国兵,以燕朝多难,互相惊动,往往擅自散归,自鄴以南,道路断塞。太宰恪以吴王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兗州牧、荆州刺史,镇梁国之蠡台,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帅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境内乃安。希,泳之弟也。
匈奴刘卫辰遣使降秦,请田内地,春来秋返;秦王坚许之。夏,四月,云中护军贾雍遣司马徐赟帅骑袭之,大获而还。坚怒曰:“朕方以恩信怀戎狄,而汝贪小利以败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领职,遣使还其所获,慰抚之。卫辰于是居入塞内,贡献相寻。
夏,六月,代王代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刘卫辰如代会葬,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
八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既。
谢安少有重名,前后征辟,皆不就,寓居会稽,以山水、文籍自娱。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安海游东山,常以妓女自随。司徒昱闻之,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安妻。刘惔之妹也,见家门贵盛而安独静退,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万废黜,安始有仕进之志,时已年四十馀。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安乃赴召,温大喜,深礼重之。
冬,十月,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弈干各帅众数万降秦,秦王坚处之塞南。阳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兽心,不知仁义。其稽颡内附,实贪地利,非怀德也;不敢犯边;实惮兵威,非感恩也。今处之塞内,与民杂居,彼窥郡县虚实,必为边患,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坚从之。
十一月,封桓温为南郡公,温弟冲为丰城县公,子济为临贺县公。
燕太宰恪欲以李绩为右仆射,燕主不许。恪屡以为请,暐曰:“万机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阳一人,暐请独裁。”出为章武太守,以忧卒。
孝宗穆皇帝下升平五年(辛酉,公元三六一年)
春,正月,戊戌,大赦。
刘卫辰掠秦边民五十馀口为奴婢以献于秦;秦王坚责之,使归所掠。卫辰由是叛秦,专附于代。
东安简伯郗昙卒。二月,以东阳太守范汪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兼徐、兗二州刺史。
平阳人举郡降燕。燕以建威将军段刚为太守,遣督护韩苞将兵共守平阳。
方士丁进有宠于燕主俊,欲求媚于太宰恪,说恪令杀太傅评;恪大怒,奏收斩之。
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护并其众,遣使来降;拜护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鄴。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护婴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困辱。护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
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黄门郎豁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新野、义城二郡太守,将兵取许昌,破燕将慕容尘。
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疾甚,弦玄靓及其祖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倘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诸子曰:“吾家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为之挥涕。云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五月,丁巳,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东海王弈为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于永平陵,庙号教宗。
燕人围野王数月,吕护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护势穷奔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备。”乃多课橹楯,亲察行夜者。护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护众死伤殆尽,弃妻子奔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鄴,自馀各随所乐。以护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作郎。
九月,戊申,立妃王氏为皇后,后,濛之女也。穆帝何皇后称穆皇后,居永安宫。
凉右司马张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并灭其族。张玄靓以邕为中护军,叔父天锡为中领军,同辅政。
张平袭燕平阳,杀段刚、韩苞;又攻雁门,杀太守单男。既而为秦所攻,平复谢罪于燕以求救。燕人以平反复,弗救也,平遂为秦所灭。
乙亥,秦大赦。
徐、兗二州刺史范汪,素为桓温所恶,温将北伐,命汪帅众出梁国。冬,十月,坐失期,免为庶人,遂废,卒于家。子宁,好儒学,性质直,常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宁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馀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吕护复叛,奔燕,燕人赦之,以为广州刺史。
凉张邕骄矜淫纵,树党专权,多所刑杀,国人患之。张天锡所亲敦煌刘肃谓天锡曰:“国家事欲未静!”天锡曰:“何谓也?”肃曰:“今护军出入,有似长宁。”天锡惊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计将安出?”肃曰:“正当速除之耳!”天锡曰:“安得其人?”肃曰:“肃即其人也!”肃时年未二十。天锡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肃曰:“赵白驹与肃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锡与邕俱入朝,肃与白驹从天锡,值邕于门下,肃斫之不中,白驹继之,又不克,二人与天锡俱入宫中,邕得逸走,帅甲士三百馀人攻宫门。天锡登屋大呼曰:“张邕凶逆无道,既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汝将士世为凉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耳,它无所问!”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尽灭其族党。玄靓以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十二月,始改建兴四十九年,奉升平年号,诏以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西平公。
燕大赦。
秦王坚命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皆弃不用。当是之时,内外之官,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盗贼屏息。
是岁,归义侯李势卒。
哀皇帝
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壬戌,公元三六二年)
春,正有,壬子,大赦,改元。
甲寅,减田租,亩收二升。
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攻洛阳,曰:“晋将陈祐弊卒千馀,介守孤城,不中取也!”燕人从其言,遣宁南将军吕护屯河阴。
二月,辛未,以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兗二州刺史,镇下邳,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并假节。希,冰之子也。
丙子,拜帝母周贵人为皇太妃,仪服拟于太后。
燕吕护攻洛阳。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奔宛,陈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祐守洛阳,遐。岳之子也。
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待领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已来,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秦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而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穷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绰,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
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丧乱,忽涉五纪,戎锹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徇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有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事果不行。
温又议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乃止。
朝廷以交、广辽远,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温表辞不受。
秦王坚亲临太学,考第诸生经义,与博士讲论,自是每月一至焉。
六月,甲戌,燕征东参军刘拔刺杀征东将军、冀州刺史、范阳王友于信都。
秋,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将段崇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邓遐进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进屯汝南,运米五万斛以馈洛阳。
冬,十一月,代王什翼犍纳女于燕,燕人亦以女妻之。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阳,袁真自汝南退屯寿阳。
孝宗穆皇帝下兴宁元年(癸亥,公元三六三年)
春,二月,己亥,大赦,改元。
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于琅邪第。癸卯,帝就第治丧,诏司徒会稽王昱总内外众务。帝欲为太妃服三年,仆射江虨启:“于礼,应服缌麻。”又欲降服期,虨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乃服缌麻。
夏,四月,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荥阳太守刘远,远奔鲁阳。
五月,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温以抚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掾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气概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珣,导之孙也,与谢玄皆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
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
癸卯,燕人拔密城,刘远奔江陵。
秋,八月,有星孛于角、亢。
张玄靓祖母氏卒,尊庶母郭氏为太妃。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张钦等谋诛之。事泄,钦等皆死。玄靓惧,以位让天锡,天锡不受。右将军刘肃等劝天锡自立。闰月,天锡使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宣言暴卒,谥曰冲公。天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尊母刘美人曰太妃。遣司马纶骞奉章诣建康请命,并送御史俞归东还。
癸亥,大赦。
冬,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攻陈留太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太守硃斌乘虚袭许昌,克之。
代王什冀犍击高车,大破之,俘获万馀口,马、牛、羊百馀万头。
以征虏将军桓冲为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故将张骏杀江州督护赵毘,帅其徒北叛;冲讨斩之。
孝宗穆皇帝下兴宁二年(甲子,公元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辰,燕大赦。
二月,燕太傅评、龙骧将军李洪略地河南。
三月,庚戌朔,大阅户口,令所在土断,严其法制,谓之《庚戌制》。
帝信方士言,断谷饵药以求长生。侍中高崧谏曰:“此非成乘所宜为;陛下兹事,实日月之食。”不听。辛未,帝以药发,不能亲万机,褚太后复临朝摄政。
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许昌、汝南,败晋兵于悬瓠,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硃斌奔寿春,陈郡太守硃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南、陈郡,徙万馀户于幽、冀二州,遣镇南将军慕容尘屯许昌。
五月,戊辰,以扬州刺史王述为尚书令。加大司马温扬州牧、录尚书事。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
王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所辞必于不受。及为尚书令,子坦之白述:“故事当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坦之曰:“非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谓堪之,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
六月,秦王坚遣大鸿胪拜张天锡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秋,七月,丁卯,诏复征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诏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
秦汝南公腾谋反,伏诛。腾,秦主生之弟也。是时,生弟晋公柳等犹有五人,王猛言于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坚不从。
燕侍中慕龙舆诣龙城,徙宗庙及所留百官皆诣鄴。
燕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司马悦希军于盟津,豫州刺史孙兴军于成皋。
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馀,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疏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祐守之,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馀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祐帅众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闻许昌已没,遂奔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秦王坚命公国各置三卿,并馀官皆听自采辟,独为置郎中令。富商赵掇等车服僭侈,诸公竞引以为卿。黄门侍郎安定程宪言于坚,请治之。坚乃下诏称:“本欲使诸公延选英儒,乃更猥滥如是!宜令有司推检,辟召非其人者,悉降爵为侯,自今国官皆委之铨衡。自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车马;去京师百里内,工商皁隶,不得服金银、锦绣。犯者弃市!”于是平阳、平昌、九江、陈留、安乐五公皆降爵为侯。
孝宗穆皇帝下兴宁三年(乙丑,公元三六五年)
春,正月,庚申,皇后王氏崩。
刘卫辰复叛代,代王什翼犍东渡河,击走之。
什翼犍性宽厚,郎中令许谦盗绢二匹,什翼犍知而匿之,谓左长史燕凤曰:“吾不忍视谦之面,卿慎勿泄。若谦惭而自杀,是吾以财杀士也。”尝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获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什翼犍曰:“彼各为其主斗耳,何罪!”遂释之。
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将军豁监荆州、扬州之义城、雍州之京兆诸军事,领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冲监江州及荆、豫八郡诸军事,并假节。
司徒昱闻陈祐弃洛阳,会大司马温于洌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寝。帝无嗣,丁酉,皇太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秦大赦,改元建元。
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遂杀之。
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陕城以备之。
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墉;吴王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兗、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方一万,镇鲁阳。
太宰恪还鄴,谓僚属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蔚;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然身为元帅,实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
臣光曰:沈劲可谓能子矣!耻父之恶,致死以涤之,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易》曰:“干父之蛊,用誉。”《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谓乎!
太宰恪为将,不事威严,专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
壬申,葬哀帝及静皇后于安平陵。
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弈卒。以司空阳鹜为太尉,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为司空,领中书监。骛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骛谦恭谨厚,过于少时;戒束子孙,虽硃紫罗列,无敢违犯其法度者。
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会周抚卒。抚在益州三十馀年,甚有威惠。诏以其子犍为太守楚代之。
秋,七月,己酉,徙会稽王昱复为琅邪王。
壬子,立妃庾氏为皇后。后,冰之女也。
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为会稽王;昱固让,犹自称会稽王。
匈奴右贤王曹毂、左贤王刘卫辰皆叛秦。毂帅众二万寇杏城,秦王坚自将讨之,使卫大将军李威、左仆射王猛辅太子宏留守长安。八月,坚击毂,破之,斩毂弟活,毂请降,徙其豪杰六千馀户于安。建节将军邓羌讨卫辰,擒之于木根山。
九月,坚如朔方,巡抚诸胡。冬,十月,征北将军、淮南公幼帅杏城之众乘虚袭长安,李威击斩之。
鲜卑秃发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复鞬代统其众。椎斤,树机能从弟务丸之孙也。
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酷暴,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亲射杀之。常有据蜀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勋遂举兵反。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切谏,勋皆杀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勋引兵入剑阁,攻涪,西夷校尉毌丘暐弃城走。乙卯,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大司马温表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硃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
秦王坚还长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毂为雁门公,刘卫辰为夏阳公,各使统其部落。
十二月,戊戌,以尚书王彪之为仆射。
海西公上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元年(丙寅,公元三六六年)
春,三月,荆州刺史桓豁使督护桓罴攻南郑,讨司马勋。
燕太宰、大司马恪,太傅、司徒评,稽首归政,上章绶,请归第;燕主暐不许。
夏,五月,戊寅,皇后庾氏崩。
硃序、周楚击司马勋,破之,擒勋及其党,送大司马温;温皆斩之,传首建康。
代王什翼犍遣左长史燕凤入贡于秦。
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后于敬平陵。
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二万寇荆州,攻南乡郡,荆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军于新野。秦兵掠安阳民万馀户而还。
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
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录尚书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张天锡遣使至秦境上,告绝于秦。
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寇兗州,拔鲁、高平数郡,置守宰而还。
初,陇西李俨以郡降秦,既而复通于张天锡。十二月,羌敛岐以略阳四千家叛秦,称臣于俨;俨于是拜置牧守,与秦、凉绝。
南阳督护赵亿据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将赵盘自鲁阳戌宛。
徐、兗二州刺史庾希,以后族故,兄弟贵显,大司马温忌之。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二年(丁卯,公元三六七年)
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鲁、高平,免官。
二月,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镇北将军宜都王桓袭敕勒。
秦辅国将军王猛、陇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万七千讨敛岐。三月,张天锡遣前将军杨遹向金城,征东将军常据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向白土,天锡自将三万人屯仓松,以讨李俨。敛岐部落先属姚弋仲,闻姚苌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阳。敛岐奔白马。秦王坚以苌为陇东太守。
夏,四月,燕慕容尘寇竟陵,太守罗崇击破之。
张天锡攻李俨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据败俨兵于葵谷,天锡进屯左南。俨惧,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纯谢罪于秦,且请救。秦王坚使前将军杨安、建威将军王抚帅骑二万,会王猛以救俨。
猛遣邵羌追敛岐,王抚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与杨安救枹罕。天锡遣杨遹逆战于枹罕东,猛大破之,俘斩万七千级,与天锡相持于城下。邵羌禽敛岐于白马,送之。猛遗天锡书曰:“吾受诏救俨,不令与凉州战,今当深壁高垒,以听后诏。旷曰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将军退舍,吾执俨而东,将军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锡谓诸将曰:“猛书如此;吾本来伐叛,不来与秦战。”遂引兵归。
李俨犹未纳秦师,王猛白服乘舆,从者数十人,请与俨相见。俨开门延之,未及为备,将士继入,遂执俨。以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枹罕。
张天锡之西归也,李俨将贺肫说俨曰:“以明公神武,将士骁悍,奈何束手于人!王猛孤军远来,士卒疲弊,且以我请救,必不设备,若乘其怠而击之,可以得志。”俨曰:“求救于人以免难,难既免而击之,天下其谓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将自退”。猛责俨以不即出迎,俨以贺肫之谋告;猛斩肫,以俨归。至长安,坚以俨为光禄勋,赐爵归安侯。
燕太原桓王恪言于燕主暐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五月,壬辰,恪疾笃。暐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亲乎!吴王文武兼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发使如燕朝贡,以西戎主簿冯翊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腆为散骑常侍。辩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白暐,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辩还,为坚言:“燕朝政无纲纪,实可图也。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罗崇攻宛,拔之。赵亿走,赵盘退归鲁阳。豁追击盘于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还。
秋,七月,燕下邳王厉等破敕勒,获马牛数万头。
初,厉兵过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将军武强公以幽州兵戌云中。八月,什翼犍攻云中,泥弃城走,振威将军慕舆贺辛战没。
九月,以会稽内史郗愔为都督徐、兗、青、幽、场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兗二州刺史,镇京口。
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东大将军、并州牧、晋公柳、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赵公双,皆与之通谋。秦王坚以双、母弟至亲。柳,健之爱子,隐而不问。柳、双复与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廋、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燕公武谋作乱,镇东主簿南安姚眺谏曰:“明公以周、郡之亲,受方面之任,国家有难,当竭力除之,况自为难乎!”廋不听。坚闻之,征柳等诣长安。冬,十月,柳卯据蒲阪,双据上邽,廋据陕城,武据安定,皆举兵反。坚遣使谕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罢兵,各安其位,一切如故。”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
代王什翼犍击刘卫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苇纟亘约流澌。俄而冰合,然犹未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代兵乘之以渡。卫辰不意兵猝至,与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还。卫辰奔秦,秦王坚送卫辰还朔方,遣兵戌之。
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宁敬公阳骛卒。以司空皇甫真为侍中、太尉,光禄大夫李洪为司空。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三年(戊辰,公元三六八年)
春,正月,秦王坚遣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讨上邽、安定,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蒲阪、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陕城。坚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暐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二国常蓄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系于辅相。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不足惮也;慎无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及恪卒,评不用其言。二月,以车骑将军中山王冲为大司马。冲,暐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秦魏公廋以陕城降燕,请兵应接;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
燕魏尹范阳王德上疏,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年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必望风响应。浑一之期,於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救陕,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廋遗吴王垂及皇甫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苻坚、王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
三月,丁巳朔,日月食之。
癸亥,大赦。
秦杨成世为赵公双将苟兴所败,毛嵩亦为燕公武所败,奔还。秦王坚复遣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将军冯翊郭将、翟傉等帅众三万讨之。夏,四月,双、武乘胜至于榆眉,以苟兴为前锋。王鉴欲速战,吕光曰:“兴新得志,气势方锐,宜持重以待之。彼粮尽必退,退而击之,蔑不济矣!”二旬而兴退。光曰:“兴可击矣。”遂追之,兴败。因击双、武,大破之,斩获万五千级。武弃安定,与双皆奔上邽,鉴等进攻之。
晋公柳数出挑战,王猛不应。柳以猛为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帅众二万西趋长安。去蒲阪百馀里,邓羌帅锐骑七千夜袭,败之。柳引军还,猛邀击之,尽俘其众。柳与数百骑入城,猛、羌进攻之。
秋,七月,王鉴等拔上邽,斩双、武,宥其妻子。以左卫将军苻雅为秦州刺史。八月,以长乐丕为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斩晋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邓羌与王鉴等会攻陕城。
燕王公、贵戚多占民为廕户,国之户口少于私家,仓库空竭,用度不足。尚书左仆射广信公悦绾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并之心。而国家政法不立,豪贵恣横,至使民户殚尽,委输无入,吏断常俸,战士绝廪,官贷粟帛以自赡给;既不可闻于邻敌,且非所以为治,宜一切罢断诸廕户,尽还郡县。”燕主暐从之,使绾专治其事,纠擿奸伏,无敢蔽匿,出户二十馀万,举朝怨怒。绾先有疾,自力厘校户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
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陕城,获魏公廋,送长安。秦王坚问其所以反,对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弟兄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谋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廋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馀子皆封县公,以嗣越厉王及诸弟之无後者。苟太后曰:“廋与双俱反,双独不得置後,何也?”坚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无後。至于仲群,不顾太后,谋危宗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范阳公抑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镇蒲阪;邓羌为建武将军、洛州刺史,镇陕城。擢姚眺为汲郡太守。
加大司马温殊礼,位在诸侯王上。
是岁,以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世弟统为武都太守。世亦称臣于秦,秦以世为南秦州刺史。
李威自杀。推荐。爱诗词网。起上章涒滩,尽著雍执徐,凡九年。孝宗穆皇帝下升平四年(庚申,公元三六零年)春,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阅于鄴,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骛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骛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暐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秦王坚分司、隶置雍州,以河南公双为都督雍、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改封赵公,镇安定。封弟忠为河南公。仇池公杨俊卒,子世立。二月,燕人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根性木强,自恃先朝勋旧,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临皇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已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恪不听。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之,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言于可足浑氏及暐曰:“今天下萧条,外寇非一,国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根罪状,使右卫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与。大赦。是时新遭大丧,诛夷狼籍,内外恟惧,太宰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出入,一人步从。或说以宜自戒备,恪曰:“人情方惧,当安重以镇之,奈何复自惊扰,众将何仰!”由是人心稍定。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虚心待士,咨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属、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不令失伦,唯以此为贬。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朝廷初闻燕主俊卒,皆以为中原可图。桓温曰:“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三月,己卯,葬燕主俊于龙陵,谥曰景昭皇帝,庙号烈祖。所征郡国兵,以燕朝多难,互相惊动,往往擅自散归,自鄴以南,道路断塞。太宰恪以吴王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兗州牧、荆州刺史,镇梁国之蠡台,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帅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境内乃安。希,泳之弟也。匈奴刘卫辰遣使降秦,请田内地,春来秋返;秦王坚许之。夏,四月,云中护军贾雍遣司马徐赟帅骑袭之,大获而还。坚怒曰:“朕方以恩信怀戎狄,而汝贪小利以败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领职,遣使还其所获,慰抚之。卫辰于是居入塞内,贡献相寻。夏,六月,代王代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刘卫辰如代会葬,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八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既。谢安少有重名,前后征辟,皆不就,寓居会稽,以山水、文籍自娱。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安海游东山,常以妓女自随。司徒昱闻之,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安妻。刘惔之妹也,见家门贵盛而安独静退,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万废黜,安始有仕进之志,时已年四十馀。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安乃赴召,温大喜,深礼重之。冬,十月,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弈干各帅众数万降秦,秦王坚处之塞南。阳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兽心,不知仁义。其稽颡内附,实贪地利,非怀德也;不敢犯边;实惮兵威,非感恩也。今处之塞内,与民杂居,彼窥郡县虚实,必为边患,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坚从之。十一月,封桓温为南郡公,温弟冲为丰城县公,子济为临贺县公。燕太宰恪欲以李绩为右仆射,燕主不许。恪屡以为请,暐曰:“万机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阳一人,暐请独裁。”出为章武太守,以忧卒。孝宗穆皇帝下升平五年(辛酉,公元三六一年)春,正月,戊戌,大赦。刘卫辰掠秦边民五十馀口为奴婢以献于秦;秦王坚责之,使归所掠。卫辰由是叛秦,专附于代。东安简伯郗昙卒。二月,以东阳太守范汪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兼徐、兗二州刺史。平阳人举郡降燕。燕以建威将军段刚为太守,遣督护韩苞将兵共守平阳。方士丁进有宠于燕主俊,欲求媚于太宰恪,说恪令杀太傅评;恪大怒,奏收斩之。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护并其众,遣使来降;拜护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鄴。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护婴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困辱。护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黄门郎豁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新野、义城二郡太守,将兵取许昌,破燕将慕容尘。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疾甚,弦玄靓及其祖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倘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诸子曰:“吾家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为之挥涕。云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五月,丁巳,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东海王弈为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于永平陵,庙号教宗。燕人围野王数月,吕护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护势穷奔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备。”乃多课橹楯,亲察行夜者。护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护众死伤殆尽,弃妻子奔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鄴,自馀各随所乐。以护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作郎。九月,戊申,立妃王氏为皇后,后,濛之女也。穆帝何皇后称穆皇后,居永安宫。凉右司马张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并灭其族。张玄靓以邕为中护军,叔父天锡为中领军,同辅政。张平袭燕平阳,杀段刚、韩苞;又攻雁门,杀太守单男。既而为秦所攻,平复谢罪于燕以求救。燕人以平反复,弗救也,平遂为秦所灭。乙亥,秦大赦。徐、兗二州刺史范汪,素为桓温所恶,温将北伐,命汪帅众出梁国。冬,十月,坐失期,免为庶人,遂废,卒于家。子宁,好儒学,性质直,常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宁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馀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吕护复叛,奔燕,燕人赦之,以为广州刺史。凉张邕骄矜淫纵,树党专权,多所刑杀,国人患之。张天锡所亲敦煌刘肃谓天锡曰:“国家事欲未静!”天锡曰:“何谓也?”肃曰:“今护军出入,有似长宁。”天锡惊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计将安出?”肃曰:“正当速除之耳!”天锡曰:“安得其人?”肃曰:“肃即其人也!”肃时年未二十。天锡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肃曰:“赵白驹与肃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锡与邕俱入朝,肃与白驹从天锡,值邕于门下,肃斫之不中,白驹继之,又不克,二人与天锡俱入宫中,邕得逸走,帅甲士三百馀人攻宫门。天锡登屋大呼曰:“张邕凶逆无道,既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汝将士世为凉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耳,它无所问!”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尽灭其族党。玄靓以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十二月,始改建兴四十九年,奉升平年号,诏以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西平公。燕大赦。秦王坚命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皆弃不用。当是之时,内外之官,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盗贼屏息。是岁,归义侯李势卒。哀皇帝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壬戌,公元三六二年)春,正有,壬子,大赦,改元。甲寅,减田租,亩收二升。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攻洛阳,曰:“晋将陈祐弊卒千馀,介守孤城,不中取也!”燕人从其言,遣宁南将军吕护屯河阴。二月,辛未,以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兗二州刺史,镇下邳,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并假节。希,冰之子也。丙子,拜帝母周贵人为皇太妃,仪服拟于太后。燕吕护攻洛阳。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奔宛,陈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祐守洛阳,遐。岳之子也。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待领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已来,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秦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而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穷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绰,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丧乱,忽涉五纪,戎锹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徇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有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事果不行。温又议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乃止。朝廷以交、广辽远,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温表辞不受。秦王坚亲临太学,考第诸生经义,与博士讲论,自是每月一至焉。六月,甲戌,燕征东参军刘拔刺杀征东将军、冀州刺史、范阳王友于信都。秋,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将段崇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邓遐进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进屯汝南,运米五万斛以馈洛阳。冬,十一月,代王什翼犍纳女于燕,燕人亦以女妻之。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阳,袁真自汝南退屯寿阳。孝宗穆皇帝下兴宁元年(癸亥,公元三六三年)春,二月,己亥,大赦,改元。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于琅邪第。癸卯,帝就第治丧,诏司徒会稽王昱总内外众务。帝欲为太妃服三年,仆射江虨启:“于礼,应服缌麻。”又欲降服期,虨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乃服缌麻。夏,四月,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荥阳太守刘远,远奔鲁阳。五月,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温以抚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掾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气概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珣,导之孙也,与谢玄皆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癸卯,燕人拔密城,刘远奔江陵。秋,八月,有星孛于角、亢。张玄靓祖母氏卒,尊庶母郭氏为太妃。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张钦等谋诛之。事泄,钦等皆死。玄靓惧,以位让天锡,天锡不受。右将军刘肃等劝天锡自立。闰月,天锡使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宣言暴卒,谥曰冲公。天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尊母刘美人曰太妃。遣司马纶骞奉章诣建康请命,并送御史俞归东还。癸亥,大赦。冬,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攻陈留太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太守硃斌乘虚袭许昌,克之。代王什冀犍击高车,大破之,俘获万馀口,马、牛、羊百馀万头。以征虏将军桓冲为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故将张骏杀江州督护赵毘,帅其徒北叛;冲讨斩之。孝宗穆皇帝下兴宁二年(甲子,公元三六四年)春,正月,丙辰,燕大赦。二月,燕太傅评、龙骧将军李洪略地河南。三月,庚戌朔,大阅户口,令所在土断,严其法制,谓之《庚戌制》。帝信方士言,断谷饵药以求长生。侍中高崧谏曰:“此非成乘所宜为;陛下兹事,实日月之食。”不听。辛未,帝以药发,不能亲万机,褚太后复临朝摄政。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许昌、汝南,败晋兵于悬瓠,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硃斌奔寿春,陈郡太守硃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南、陈郡,徙万馀户于幽、冀二州,遣镇南将军慕容尘屯许昌。五月,戊辰,以扬州刺史王述为尚书令。加大司马温扬州牧、录尚书事。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王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所辞必于不受。及为尚书令,子坦之白述:“故事当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坦之曰:“非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谓堪之,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六月,秦王坚遣大鸿胪拜张天锡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秋,七月,丁卯,诏复征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诏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秦汝南公腾谋反,伏诛。腾,秦主生之弟也。是时,生弟晋公柳等犹有五人,王猛言于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坚不从。燕侍中慕龙舆诣龙城,徙宗庙及所留百官皆诣鄴。燕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司马悦希军于盟津,豫州刺史孙兴军于成皋。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馀,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疏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祐守之,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馀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祐帅众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闻许昌已没,遂奔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秦王坚命公国各置三卿,并馀官皆听自采辟,独为置郎中令。富商赵掇等车服僭侈,诸公竞引以为卿。黄门侍郎安定程宪言于坚,请治之。坚乃下诏称:“本欲使诸公延选英儒,乃更猥滥如是!宜令有司推检,辟召非其人者,悉降爵为侯,自今国官皆委之铨衡。自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车马;去京师百里内,工商皁隶,不得服金银、锦绣。犯者弃市!”于是平阳、平昌、九江、陈留、安乐五公皆降爵为侯。孝宗穆皇帝下兴宁三年(乙丑,公元三六五年)春,正月,庚申,皇后王氏崩。刘卫辰复叛代,代王什翼犍东渡河,击走之。什翼犍性宽厚,郎中令许谦盗绢二匹,什翼犍知而匿之,谓左长史燕凤曰:“吾不忍视谦之面,卿慎勿泄。若谦惭而自杀,是吾以财杀士也。”尝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获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什翼犍曰:“彼各为其主斗耳,何罪!”遂释之。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将军豁监荆州、扬州之义城、雍州之京兆诸军事,领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冲监江州及荆、豫八郡诸军事,并假节。司徒昱闻陈祐弃洛阳,会大司马温于洌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寝。帝无嗣,丁酉,皇太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秦大赦,改元建元。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遂杀之。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陕城以备之。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墉;吴王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兗、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方一万,镇鲁阳。太宰恪还鄴,谓僚属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蔚;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然身为元帅,实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臣光曰:沈劲可谓能子矣!耻父之恶,致死以涤之,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易》曰:“干父之蛊,用誉。”《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谓乎!太宰恪为将,不事威严,专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壬申,葬哀帝及静皇后于安平陵。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弈卒。以司空阳鹜为太尉,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为司空,领中书监。骛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骛谦恭谨厚,过于少时;戒束子孙,虽硃紫罗列,无敢违犯其法度者。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会周抚卒。抚在益州三十馀年,甚有威惠。诏以其子犍为太守楚代之。秋,七月,己酉,徙会稽王昱复为琅邪王。壬子,立妃庾氏为皇后。后,冰之女也。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为会稽王;昱固让,犹自称会稽王。匈奴右贤王曹毂、左贤王刘卫辰皆叛秦。毂帅众二万寇杏城,秦王坚自将讨之,使卫大将军李威、左仆射王猛辅太子宏留守长安。八月,坚击毂,破之,斩毂弟活,毂请降,徙其豪杰六千馀户于安。建节将军邓羌讨卫辰,擒之于木根山。九月,坚如朔方,巡抚诸胡。冬,十月,征北将军、淮南公幼帅杏城之众乘虚袭长安,李威击斩之。鲜卑秃发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复鞬代统其众。椎斤,树机能从弟务丸之孙也。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酷暴,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亲射杀之。常有据蜀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勋遂举兵反。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切谏,勋皆杀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勋引兵入剑阁,攻涪,西夷校尉毌丘暐弃城走。乙卯,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大司马温表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硃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秦王坚还长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毂为雁门公,刘卫辰为夏阳公,各使统其部落。十二月,戊戌,以尚书王彪之为仆射。海西公上孝宗穆皇帝下太和元年(丙寅,公元三六六年)春,三月,荆州刺史桓豁使督护桓罴攻南郑,讨司马勋。燕太宰、大司马恪,太傅、司徒评,稽首归政,上章绶,请归第;燕主暐不许。夏,五月,戊寅,皇后庾氏崩。硃序、周楚击司马勋,破之,擒勋及其党,送大司马温;温皆斩之,传首建康。代王什翼犍遣左长史燕凤入贡于秦。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后于敬平陵。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二万寇荆州,攻南乡郡,荆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军于新野。秦兵掠安阳民万馀户而还。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录尚书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张天锡遣使至秦境上,告绝于秦。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寇兗州,拔鲁、高平数郡,置守宰而还。初,陇西李俨以郡降秦,既而复通于张天锡。十二月,羌敛岐以略阳四千家叛秦,称臣于俨;俨于是拜置牧守,与秦、凉绝。南阳督护赵亿据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将赵盘自鲁阳戌宛。徐、兗二州刺史庾希,以后族故,兄弟贵显,大司马温忌之。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二年(丁卯,公元三六七年)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鲁、高平,免官。二月,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镇北将军宜都王桓袭敕勒。秦辅国将军王猛、陇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万七千讨敛岐。三月,张天锡遣前将军杨遹向金城,征东将军常据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向白土,天锡自将三万人屯仓松,以讨李俨。敛岐部落先属姚弋仲,闻姚苌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阳。敛岐奔白马。秦王坚以苌为陇东太守。夏,四月,燕慕容尘寇竟陵,太守罗崇击破之。张天锡攻李俨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据败俨兵于葵谷,天锡进屯左南。俨惧,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纯谢罪于秦,且请救。秦王坚使前将军杨安、建威将军王抚帅骑二万,会王猛以救俨。猛遣邵羌追敛岐,王抚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与杨安救枹罕。天锡遣杨遹逆战于枹罕东,猛大破之,俘斩万七千级,与天锡相持于城下。邵羌禽敛岐于白马,送之。猛遗天锡书曰:“吾受诏救俨,不令与凉州战,今当深壁高垒,以听后诏。旷曰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将军退舍,吾执俨而东,将军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锡谓诸将曰:“猛书如此;吾本来伐叛,不来与秦战。”遂引兵归。李俨犹未纳秦师,王猛白服乘舆,从者数十人,请与俨相见。俨开门延之,未及为备,将士继入,遂执俨。以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枹罕。张天锡之西归也,李俨将贺肫说俨曰:“以明公神武,将士骁悍,奈何束手于人!王猛孤军远来,士卒疲弊,且以我请救,必不设备,若乘其怠而击之,可以得志。”俨曰:“求救于人以免难,难既免而击之,天下其谓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将自退”。猛责俨以不即出迎,俨以贺肫之谋告;猛斩肫,以俨归。至长安,坚以俨为光禄勋,赐爵归安侯。燕太原桓王恪言于燕主暐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五月,壬辰,恪疾笃。暐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亲乎!吴王文武兼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发使如燕朝贡,以西戎主簿冯翊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腆为散骑常侍。辩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白暐,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辩还,为坚言:“燕朝政无纲纪,实可图也。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罗崇攻宛,拔之。赵亿走,赵盘退归鲁阳。豁追击盘于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还。秋,七月,燕下邳王厉等破敕勒,获马牛数万头。初,厉兵过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将军武强公以幽州兵戌云中。八月,什翼犍攻云中,泥弃城走,振威将军慕舆贺辛战没。九月,以会稽内史郗愔为都督徐、兗、青、幽、场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兗二州刺史,镇京口。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东大将军、并州牧、晋公柳、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赵公双,皆与之通谋。秦王坚以双、母弟至亲。柳,健之爱子,隐而不问。柳、双复与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廋、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燕公武谋作乱,镇东主簿南安姚眺谏曰:“明公以周、郡之亲,受方面之任,国家有难,当竭力除之,况自为难乎!”廋不听。坚闻之,征柳等诣长安。冬,十月,柳卯据蒲阪,双据上邽,廋据陕城,武据安定,皆举兵反。坚遣使谕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罢兵,各安其位,一切如故。”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代王什翼犍击刘卫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苇纟亘约流澌。俄而冰合,然犹未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代兵乘之以渡。卫辰不意兵猝至,与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还。卫辰奔秦,秦王坚送卫辰还朔方,遣兵戌之。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宁敬公阳骛卒。以司空皇甫真为侍中、太尉,光禄大夫李洪为司空。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三年(戊辰,公元三六八年)春,正月,秦王坚遣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讨上邽、安定,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蒲阪、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陕城。坚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暐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二国常蓄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系于辅相。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不足惮也;慎无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及恪卒,评不用其言。二月,以车骑将军中山王冲为大司马。冲,暐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秦魏公廋以陕城降燕,请兵应接;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燕魏尹范阳王德上疏,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年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必望风响应。浑一之期,於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救陕,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魏公廋遗吴王垂及皇甫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苻坚、王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三月,丁巳朔,日月食之。癸亥,大赦。秦杨成世为赵公双将苟兴所败,毛嵩亦为燕公武所败,奔还。秦王坚复遣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将军冯翊郭将、翟傉等帅众三万讨之。夏,四月,双、武乘胜至于榆眉,以苟兴为前锋。王鉴欲速战,吕光曰:“兴新得志,气势方锐,宜持重以待之。彼粮尽必退,退而击之,蔑不济矣!”二旬而兴退。光曰:“兴可击矣。”遂追之,兴败。因击双、武,大破之,斩获万五千级。武弃安定,与双皆奔上邽,鉴等进攻之。晋公柳数出挑战,王猛不应。柳以猛为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帅众二万西趋长安。去蒲阪百馀里,邓羌帅锐骑七千夜袭,败之。柳引军还,猛邀击之,尽俘其众。柳与数百骑入城,猛、羌进攻之。秋,七月,王鉴等拔上邽,斩双、武,宥其妻子。以左卫将军苻雅为秦州刺史。八月,以长乐丕为雍州刺史。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斩晋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邓羌与王鉴等会攻陕城。燕王公、贵戚多占民为廕户,国之户口少于私家,仓库空竭,用度不足。尚书左仆射广信公悦绾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并之心。而国家政法不立,豪贵恣横,至使民户殚尽,委输无入,吏断常俸,战士绝廪,官贷粟帛以自赡给;既不可闻于邻敌,且非所以为治,宜一切罢断诸廕户,尽还郡县。”燕主暐从之,使绾专治其事,纠擿奸伏,无敢蔽匿,出户二十馀万,举朝怨怒。绾先有疾,自力厘校户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陕城,获魏公廋,送长安。秦王坚问其所以反,对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弟兄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谋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廋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馀子皆封县公,以嗣越厉王及诸弟之无後者。苟太后曰:“廋与双俱反,双独不得置後,何也?”坚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无後。至于仲群,不顾太后,谋危宗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范阳公抑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镇蒲阪;邓羌为建武将军、洛州刺史,镇陕城。擢姚眺为汲郡太守。加大司马温殊礼,位在诸侯王上。是岁,以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世弟统为武都太守。世亦称臣于秦,秦以世为南秦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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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反间计。推荐。爱诗词网。(节自《陈丞相世家》)楚急攻,绝汉甬道,围汉王于荥阳城①。久之,汉王患之,请割荥阳以西以和,项王不听。汉王谓陈平曰②:“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而少礼,士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各去其两短,袭其两长,天下指麾则定矣!然大王恣侮人,不能得廉节之士。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属③,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④,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与陈平,恣所为,不问其出入。陈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项羽果意不信钟离昧等。项王即疑之,使使至汉。汉王为太牢具,举进,见楚使,即佯惊⑤,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复持去,更以恶草具进楚使⑥。楚使归,具以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⑦。”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⑧陈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荥阳城东门,楚囚击之。陈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夜出。遂入关,收散兵复东。【译文】楚王很急迫地攻打汉王,断绝了他的甬道,将汉王围困在荥阳城中已经很久了。汉王很担忧,请求割让荥阳以西的地盘给项王与其讲和,项王不答应。汉王对陈平说:“天下如此纷乱,何时才能安定哪?”陈平说:“项王为人很恭敬,他爱惜人才,所以那些讲求廉节、喜好礼仪的人,都归附于他;至于论功行赏封爵邑之事,他却看得很重,因此有些人又不愿归附他。而今大王你很傲慢,缺少礼节,所以那些讲求廉节的人不来你这里;然而大王你能够很丰厚的封他们的爵邑,因此那些无才而蠢笨,只图钱财而不知廉耻的人,也多愿归汉。如果各自真诚地去除你两个的短处,用两个的长处,那天下在挥指间就可安定了。但是,因大王你恣意侮辱人,所以得不到讲求廉节的人。而楚却有隙可乘,项王那些忠心耿耿之臣,即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这类人,也不过几个人罢了。大王你如能拿出几万斤金子,进行反间计,离间项王君臣关系,以使他们心起猜疑。项王的为人生性好猜忌,相信谗言。这样一来,楚的内部必定相互诛杀。汉便因此而举兵攻打他,楚军必定破败。”汉王认为这计策很可行,便拿出黄金四万斤给陈平,任凭陈平怎么处理,不过问这批金子的出入去向。陈平既用大量的金子在楚军中实施反间计,又在楚军中宣扬钟离昧等诸位将领作为项王的战将,功劳已很多很多了,但是始终得不到割地封王,他们想投奔汉王,与汉一同来灭掉项氏天下,从而分割项王的领地。项王果然中计,不相信钟离昧等人。项王既然生了疑心,便派使节到汉。汉王为此备具了牛、羊、猪等精美食品,举着端进来。汉王见到楚使,故作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是亚父的使节,那知是项王的使节。”随即将精美食品拿走,并将粗糙食品拿进来给楚使食用。楚使回去,便将此情形完完全全地报告给项王。项王果然十分怀疑亚父。亚父想急于攻下荥阳城,因项王不相信他,便不听他的意见。亚父知道项王怀疑他,于是十分气愤地说:“天下之事,大局已定了,君王你好自为之,我情愿请求带着这把老骨头回家去。”亚父在回归的路上,还未到彭城,就因他背上长的毒疽而死了。陈平趁着黑夜从荥阳城东门放出二千女子逃出,楚军便跑到东门去攻击抓捕她们。陈平便与汉王趁着黑夜从城的西门逃出去了。到了关中,收聚那些离散的兵马,再向东进攻项羽。【鉴赏】《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本文记述的是陈平用反间计解汉王刘邦荥阳之围,就是因为陈平在陈涉起义后,曾投奔项羽,任都尉,后又归刘邦,他对项羽和刘邦二人知之甚深,故能针对项羽的弱点行计,从而取得了成功。本文分为“献计”、“行计”与“计果”三部分。(一)献计。汉四年(前203),刘邦在荥阳被项羽围攻已久,面临粮绝乏食之危,刘邦欲解荥阳之围,陈平给他献计,分析说:“项王的优点是恭敬爱才,所以廉节好礼之士都归顺他;他的缺点是太看重行赏封爵之事,即不轻易进行封赏,所以有些人不愿归附他。汉王你呢,缺点是傲慢,缺少礼节,因此讲求廉节的人不来你这里;优点是你能很丰厚的进行封赏,因此那些才愚智笨、只图钱财的人多愿归汉。你们两人各自如能去掉两人的缺点,综合两人的优点,那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此外,陈平又根据项羽生性好妒忌,相信谗言这一弱点,建议行反间计,离间他与亚父范增、钟离昧、龙且、周殷几位忠耿之臣的关系,使之内部互相诛杀,楚必破,荥阳之围必解。(二)行计。陈平以汉王给的四万斤黄金作诱饵,大行其计。其一大量收买楚军官兵;其二在楚军中大造舆论,说钟离昧等跟从楚王征战,劳苦功高,但不能得地封王,现在想投奔汉王,共同消灭楚王,以分割楚王的领地;其三当楚使来汉之时,故意让汉王以精美食品迎接,又故意说他们不是亚父的使节,便以粗糙食品待之。假使节之口在项王面前说亚父范增与汉王有勾结。项王果然中计,不信几位忠耿大臣之言,缓攻荥阳。最后,亚父范增只好愤而请归,引发背疽而死。(三)计果。陈平趁黑夜放出二千女子出东门,让楚军去抓捕她们,然后与汉王等从西门逃出,到关中,聚兵力。全文围绕陈平的设计而展开,步步按陈平的预计而进行,情节曲折生动,充分展现了陈平知己知彼的智谋与韬略。
关河令周邦彦。推荐。爱诗词网。《关河令》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①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注释】①暝(ming明):天黑,日暮。②夜永:夜长。【译文】秋日的天空,时阴时晴,渐渐地天黑下来了,庭院里变得一片凄冷。我久久地站着,听到寒风中传来大雁的叫声。抬头却只见云海深深,全然看不到雁飞的踪影。夜深了,客人散去了,我的住所分外寂静。只剩一盏照壁的孤灯,把我的身影相映。这清冷的环境使我顿然酒意全醒,哎,在这漫漫长夜中,我如何能消磨到天明?【集评】清·周济:“淡水”。(《宋四家词选》)清·陈廷焯:“‘云深无雁影’五字千古。不必说借酒销愁,偏说‘酒已都醒’,笔力劲直,情味愈见。”(《云昭集》)近代·陈洵:“由更深而追想过去之暝色,预计未尽之长夜。神味拙厚,总是笔力有余。”(《海绡说词》)现代·唐圭璋:“此首写旅况凄清。上片是日间凄清,下片是夜间凄清。日间由阴而暝而冷,夜间由入夜而更深而夜永。写景抒情,层层深刻,句句精绝。小词能拙重如此,诚不多见。上片末两句,先写寒声入耳,后写仰视雁影。因闻声,故欲视影,但云深无雁影,是雁在云外也。天气之阴沉,寒云之浓重,并可知已。下片,‘人去’补述,但有孤灯相映,其境可知。末两句,一收一放,哀不可抑。搏兔用全力,观此愈信。”(《唐宋词简释》)【总案】此词以淡永拙厚见长,通篇渲染的是一种孤寂清冷,情怀索寞的境界。设色幽冷,笔力劲直,读之令人耸然而惊,怃然而哀。结拍二句,尤动摇人心:离人饮酒,是作为麻醉剂来消减愁怀的,酒醒就无异愁醒,经过麻醉之后再醒过来的愁,就越发难以排遣了。这就充分道出了“此情此景将何以堪”的况味。词中秋景与愁情的结合,已到水乳交融的极高境界。
一人家贫而不善饮,每出,止啖糟饼二枚,即有酣状。适遇友人问曰:“尔晨饮耶?”曰:“非也,食糟饼耳。”归以语妻,妻曰:“便说饮酒,也妆些门面。”夫颔之。及出,遇此友,问如前,以吃酒对。友诘之曰:“热吃乎?冷吃乎?”答曰:“是熯②的。”友笑曰:“仍是糟饼。”既归,而妻知,咎曰:“酒如何说熯?径云热饮。”夫曰:“已晓矣!”再遇此友,不待问,即夸云:“我今番的酒是热吃的。”友问曰:“尔吃几何?”伸指曰:“两个。”
糟饼。推荐。爱诗词网。一人家贫而不善饮,每出,止啖糟饼二枚,即有酣状。适遇友人问曰:“尔晨饮耶?”曰:“非也,食糟饼耳。”归以语妻,妻曰:“便说饮酒,也妆些门面。”夫颔之。及出,遇此友,问如前,以吃酒对。友诘之曰:“热吃乎?冷吃乎?”答曰:“是熯②的。”友笑曰:“仍是糟饼。”既归,而妻知,咎曰:“酒如何说熯?径云热饮。”夫曰:“已晓矣!”再遇此友,不待问,即夸云:“我今番的酒是热吃的。”友问曰:“尔吃几何?”伸指曰:“两个。”——《笑林》【注释】①糟饼:用酒糟和粗粮面烙成的饼。②熯(han):同暵,干燥,一种烹饪方法。【解说】天下没有比这丈夫更笨的丈夫了,妻子是心智灵巧,可惜丈夫不争气,为装点面子反而丢了脸。那丈夫虽然笨,但他对妻子是言听计从,不愧为模范丈夫,对友人“襟怀坦白”,尤其最后一次遇见友人,先是高声夸口,继而伸出两个指头,虽“朽木不可雕也”,但其憨态却也有可喜可爱之处。然而那友人却不简单,他吃准了这位憨朋友没喝过酒,也缺乏对于酒的基本知识,故而面对两次撒谎,他都从实质性问题上叫对方漏洞百出。这篇短文的故事性也正在于此,一个心智愚拙,一个聪明过人,而前者偏要冒充智者来“斗”,自然是一次次出洋相,故事也就不断产生出喜剧效果来。从这则故事里可以得出一个为人的教训,凡事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如果对一件事情缺乏感性体验,更缺乏理性认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或是信口胡扯,必然要出洋相。时下这种一知半解的半桶水,却夸夸其谈的人却很多,很能取宠于那些不懂的人(其实那位愚丈夫对没饮过酒的人也很可吹一番),但碰上内行他就没戏了。【相关名言】我要做的是叫我的愿望符合事实,而不是试图让事实与我的愿望调和。——英国·赫胥黎
也送行人老。推荐。爱诗词网。“也送行人老。”詩句出處:《虞美人》;是宋朝詩人晁補之的作品。原桑飛盡霜空杳。霜夜愁難曉。油燈野店怯黃昏。窮途不減酒杯深。故人心。羊山古道行人少。也送行人老。一般別語重千金。明年過我小園林。話如今。《虞美人》宋朝詩人晁補之的作品。【註釋】:也:①語氣詞。用在句末。1.表示判斷或肯定。《莊子·逍遙遊》:“《齊諧》者,志怪者也。”2.表示疑問或反問。《論語·為政》:“子張問:‘十世可知也?’”②助詞。用在句中,表示停頓以引起下文。《論語·雍也》:“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回:顏回。)③副詞。庾信《鏡賦》:“不能片時藏匣裡,暫出園中也自隨。”送:①送;送行。《荀子·禮論》:“賓出,主人拜送。”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輪臺東門送君去。”(輪臺:地名。)②目送。《左傳·桓公元年》:“目逆而送之。”(逆:迎。)③運送;傳送。《墨子·雜守》:“外宅粟米畜產財物諸可以佐城者,送入城中。”王安石《元日》:“春風送暖入屠蘇。”(屠蘇:酒名。)④贈送。《儀禮·聘禮》:“賓再拜稽首送幣。”行:(一)①路。《詩經·小雅·小弁》:“行有死人。”②排列而成的行列。杜甫《贈衛八處士》:“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又為成行的東西的量詞。李群玉《九日》:“一行斜雁向人來。”③行輩;輩份。《漢書·李廣蘇建傳附蘇武》:“漢天子,我丈人行也。”④古代軍事編制。二十五人為行。揚雄《羽獵賦》:“各按行伍。”(伍:五人為伍。)(二)xíng①行走;兩腳交替前進。《列子·說符》:“譬之出不由門,行不從徑也。”(徑:路。)泛指運行;前進。《論語·述而》:“三人行,必有我師焉。”②引申為離開;離去。《左傳·僖公五年》:“宮之奇以其族行。”古樂府《木蘭詩》:“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又指與出門在外有關的事物。杜甫《奉簡高三十五使君》:“行色秋將晚。”③行程;路程。《老子》第六十四章:“千裡之行,始於足下。”④疏通;疏導。《孟子·滕文公下》:“水逆行,泛濫於中國。”又指流動的或臨時的。⑤做;實施。《孟子·梁惠王下》:“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夫:語氣詞。)《左傳·隱公元年》:“多行不義,必自斃。”⑥行為。《論語·公冶長》:“聽其言而觀其行。”⑦品行。屈原《九章·橘頌》:“行比伯夷。”《三國志·吳書·吳主傳》:“陸遜陳其素行。”⑧唐、宋官制,小官兼代大官的事做守某官,大官兼管小官的事叫行某官。歐陽修《瀧岡阡表》:“觀文殿學士特進行兵部尚書。”(特進:官名。)⑨古詩詩體之一。屬樂府詩類。⑩漢字字體之一行書的省稱。字體較楷書簡易,較草書規范,漢代以來即流行。陸遊《作字》:“書成半行草。”(11)副詞。將要。陶潛《歸去來兮辭》:“感吾生之行休。”(休:指死。)行人:①出行或出征的人。杜甫《兵車行》:“車轔轔,馬蕭蕭,~~弓箭各在腰。”②外交使者。《左傳·襄公四年》:“韓獻子使~~子員問之。”老:①年歲大。《詩經·邶風·擊鼓》:“與子偕老。”(偕:一同。)《老子》第十八章:“民至老死不相往來。”②衰老。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廉頗老矣,尚能飯否?”③老年人。《戰國策·齊策》:“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特用於對資深長者的敬稱。《詩經·小雅·十月之交》:“不憖遺一老。”(憖yìn:願)④老死;終老。死的諱稱。張溥《五人墓碑記》:“令五人者保其首領以老於戶牖之下。”⑤敬老,養老。《孟子·梁惠王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⑥熟練,有經驗。歐陽修《為君難論》:“其父奢,趙之名將,老用於兵者也。”⑦對公卿大夫的總稱。《左傳·昭公十三年》:“天子之老,請帥王賦。”也指大夫的傢臣《論語·憲問》:“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孟公綽:魯大夫。趙魏:都是晉國的世卿。)⑧告老;年老退休。《左傳·襄公三年》:“祁奚請老。”(祁奚:晉大夫。)⑨年久的;歷時久遠的。原來的(與“新”相對)。方苞《獄中雜記》:“而獄中為老監者四,監五室。”⑩陳舊的。歸有光《項脊軒志》:“百年老屋,塵泥滲漉。”(11)前綴。用於稱人、排列次序和某些動植物名。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老夫聊發少年狂。”
艰难的国运与雄健的国民。推荐。爱诗词网。李大钊《艰难的国运与雄健的国民》历史的道路,不全是坦平的,有时走到艰难险阻的境界。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冲过去的。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江大河,有时流到很宽阔的境界,平原无际,一泻万里。有时流到很逼狭的境界①,两岸丛山叠岭,绝壁断崖,江河流于其间,曲折回环,极其险峻。民族生命的进展,其经历亦复如是。人类在历史上的生活,正如旅行一样。旅途上的征人所经过的地方,有时是坦荡平原,有时是崎岖险路。老于旅途的人②,走到平坦的地方,固是高高兴兴的向前走,走到崎岖的境界,愈是奇趣横生,觉得在此奇绝壮绝的境界,愈能感得一种冒险的美趣。中华民族现在所逢的史路,是一段崎岖险阻的道路。在这一段道路上,实在亦有一种奇绝壮绝的景致,使我们经过此段道路的人,感得一种壮美的趣味。但这种壮美的趣味,是非有雄健的精神的,不能够感觉到的。我们的扬子江、黄河,可以代表我们的民族精神,扬子江及黄河遇见沙漠、遇见山狭都是浩浩荡荡的往前流过去,以成其浊流滚滚,一泻万里的魄势③。目前的艰难境界,哪能阻抑我们民族生命的前进。我们应该拿出雄健的精神,高唱着进行的曲调,在这悲壮歌声中,走过这崎岖险阻的道路。要知在艰难的国运中建造国家,亦是人生最有趣味的事。【鉴赏】李大钊是一位杰出的爱国者和文学家。他学识渊博、能诗善文,在他现存的约五百篇诗文中,本文是富有特色的一篇。《艰难的国运与雄健的国民》从标题到正文,思想深刻、激情洋溢、文采焕发、短小精悍,既是文学的政论,又是政论的文学。本文写于1923年,刊登于1923年12月20日《新民国》第一卷第二号。当时的中国,外有帝国主义的侵略,内有封建军阀的统治,反帝反封建的任务是相当艰巨的,国运是十分艰难的。面对着复杂而又严峻的形势,针对着一些人悲观失望和志气消沉的情况,作者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认识事物和分析问题,指出了反帝反封建所经过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前景是光明的。他以进取必胜的哲学思想和乐观精神鼓舞人们,勇敢地投入建造新国家的斗争。文章自始至终都是把“国运”与“国民”联系起来,有力地宣传了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表现了对革命前途的坚定信心。作者认为:国运虽然“艰难”,但国民只要有“雄健”的精神和行动,就能改变现状,使国运改观。“历史的道路,不全是坦平的,有时走到艰难险阻的境界。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够冲过去的。”“中华民族现在所逢的史路,是一段崎岖险阻的道路。”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拿出雄健的精神,高唱着进行的曲调,在这悲壮歌声中,走过这崎岖险阻的道路。”文章始终充满一种奋斗的意志和乐观的精神:“旅途上的征人所经过的地方,有时是坦荡平原,有时是崎岖险路……走到崎岖的境界,愈是奇趣横生。”中华民族的崎岖史路“实在亦有一种奇绝壮绝的景致,使我们经过此段道路的人,感得一种壮美的趣味。但这种壮美的趣味,是非有雄健的精神的,不能够感觉到的。”直到文章结尾,作者还这样写道:“要知在艰难的国运中建造国家,亦是人生最有趣味的事。”这是一篇具有中国作风中国气派并为中国人所喜闻乐读的散文。作者为了颂扬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奋斗哲学,为了振奋民族精神和坚定民族自信心,使用了传统的富有民族风格的文学形式,这集中地表现在比兴手法的运用上。例如用“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江大河,有时流到很宽阔的境界”,“有时流到很逼狭的境界”,比喻历史的道路并不全是平坦的,我们民族生命的进展并不全是顺利的。用扬子江、黄河遇见沙漠和山峡“都是浩浩荡荡的往前流过去,以成其浊流滚滚,一泻万里的魄势”,比喻我们的民族以雄健的精神冲过艰难险阻,气魄雄伟,势不可挡。作者用了一系列的比喻,使文章形象生动。由浩荡的江河所形成的意境,优美而辽阔。豪迈雄壮的气势和明快有力的语言,使作品具有一种清新的格调。作者正是这样形象而富有哲理地以乐观昂扬的基调来表现文章主题的:发扬雄健的民族精神,在艰难的国运中建造新的国家。
蕉鹿梦。推荐。爱诗词网。典源出处《列子·周穆王》:“郑人有薪于野者,遇骇鹿,御而击之,毙之。恐人见之也,遽而藏诸隍中,覆之以蕉(qiao),不胜其喜。俄而遗其所藏之处,遂以为梦焉。顺涂而咏其事,傍人有闻者,用其言而取之。既归,告其室人曰:‘向薪者梦得鹿而不知其处,吾今得之,彼直真梦矣。’室人曰:‘若将是梦见薪者之得鹿邪?讵有薪者邪?今真得鹿,是若之梦真邪?’夫曰:‘吾据得鹿,何用知彼梦我梦邪?’薪者之归,不厌失鹿。其夜真梦藏之之处,又梦得之之主。爽旦,案所梦而寻得之。遂讼而争之,归之士师。士师曰:‘若初真得鹿,妄谓之梦;真梦得鹿,妄谓之实。彼真取若鹿,而与若争鹿。室人又谓梦仞(一作认)人鹿,无人得鹿。今据有此鹿,请二分之。’以闻郑君。郑君曰:‘嘻!士师将复梦分人鹿乎?’访之国相,国相曰:‘梦与不梦,臣所不能辨也。欲辨觉梦,唯黄帝孔丘。今亡黄帝孔丘,孰辨之哉?且恂士师之言可也。’”释义用法郑国有个打柴的人,途遇惊鹿,将它打死后藏在坑中,又盖上柴草。自己以后又忘记,以为是做梦,道上讲给别人听。有人听到了,根据他讲的寻到死鹿弄回家中。打柴人夜里又梦见藏鹿之处,及取鹿之人,第二天早晨寻到此人,二人争鹿,至士师(法官)处诉讼,士师认为梦之真伪难辨,将鹿给二人分开。郑国国君闻知此事,问国相,国相也以为难辨真伪,按士师的办法也就算了。后以此典形容真伪杂陈,迷离虚幻,得失无常。用典形式【梦鹿】宋·黄庭坚:“梦鹿分真鹿,无鸡应木鸡。”清·吴檠:“梦鹿忘覆蕉,伺兔笑守株。”【得鹿】宋·苏轼:“不如同异两俱冥,得鹿亡羊等嬉戏。”宋·陆游:“世事本来谁得鹿?人生何处不亡羊?”【鹿梦】宋·辛弃疾:“有鹿从渠求鹿梦,非鱼定未知鱼乐。”【蕉梦】宋·张炎:“向一丘一壑,留恋年光。又何心逐鹿,蕉梦正钱唐。”【蕉鹿】宋·陆游:“灵府长优闲,蕉鹿乌能感。”清·丘逢甲:“荣枯谢槐蚁,得失泯蕉鹿。”【分鹿梦】宋·黄庭坚:“分鹿谁觉梦,亡羊路南北。”【梦蕉鹿】清·缪慧远:“苍茫梦里询蕉鹿,浮拍池中把酒螯。”【鹿蕉讼】明·汤显祖:“虎槛豁已除,鹿蕉讼希有。”【鹿覆蕉】宋·苏轼:“梦觉真同鹿覆蕉,相君脱屣自参寥。”【蕉中梦】清·钱谦益:“世事蕉中梦,人情李下蹊。”【蕉中鹿】宋·王安石:“弃置蕉中鹿,驱除屋上乌。”宋·张孝祥:“思归梦,天边鹄。游宦事,蕉中鹿。”【蕉中覆】宋·张炎:“蕉中覆处应无鹿,汉上重来不见花。”【蕉边梦】清·王夫之:“蕉边梦亦争秦鹿,槐下魂犹嗾晋獒。”【蕉鹿梦】宋·辛弃疾:“笑年来,蕉鹿梦,画蛇杯。”清·侯铨:“得失已空蕉鹿梦,浮沉聊结鹭鸥盟。”【蕉隍讼】清·钱谦益:“莫辨蕉隍讼,何因鼠穴车。”【藏蕉梦】清·黄遵宪:“少眠易醒藏蕉梦,多难仍逢剪韭时。”【士师分鹿】宋·陆游:“士师分鹿真是梦,塞翁失马犹为福。”【分鹿覆蕉】清·钱谦益:“且将分鹿付覆蕉,莫以亡羊笑博簺。”【寻蕉覆鹿】宋·张炎:“任蹴踏芳尘,寻蕉覆鹿,自笑无能。”【梦中案鹿】清·钱谦益:“壁上画龙成底事,梦中案鹿竟谁冤。”【梦中蕉鹿】清·黄景仁:“叹名场已醒,梦中蕉鹿,酒徒难觅,市上荆高。”【梦里士师】清·钱谦益:“梦里士师多讼狱,醉中国士少崩骞。”【惊心蕉鹿】清·汪文桂:“惊心蕉鹿追宵梦,款语沧桑坐石矶。”【覆鹿蕉讼】清·钱谦益:“覆鹿蕉讼无荣辱,芥羽鸡场有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