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文学·司马相如·子虚赋》原文、赏析、鉴赏
楚使子虚使于齐〔2〕,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3〕。畋罢,子虚过奼乌有先生〔4〕,亡是公在焉〔5〕。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6〕?”曰:“少。”“然则何乐?”对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从车骑之众〔7〕,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8〕。”曰:“可得闻乎?”子虚曰:“可。”
“王车驾千乘〔9〕,选徒万骑〔10〕,畋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网弥山〔11〕。掩兔辚鹿〔12〕,射麋脚麟〔13〕。骛于盐浦〔14〕,割鲜染轮〔15〕。射中获多〔16〕,矜而自功〔17〕。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18〕?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乎?’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馀年〔19〕。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20〕,然犹未能遍睹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泽乎?’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仆对曰:‘唯唯。’
“‘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21〕,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22〕,隆崇嵂崒〔23〕,岑崟参差〔24〕,日月蔽亏〔25〕。交错纠纷,上干青云〔26〕;罢池陂陁〔27〕,下属江河〔28〕。其土则丹、青、赭、堊,雌黄、白坿〔29〕,锡、碧、金、银〔30〕,众色炫耀,照烂龙鳞〔31〕。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瑉、昆吾〔32〕;瑊玏、玄厉,碝石、碔砆〔33〕。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34〕,芎、菖蒲〔35〕;江蓠、蘪芜〔36〕,诸柘、巴苴〔37〕。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陁靡〔38〕,案衍壇曼〔39〕;缘以大江〔40〕,限以巫山〔41〕。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42〕,薛、莎、青薠〔43〕;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44〕,东蘠、彫胡〔45〕,莲藕、觚卢〔46〕,菴闾、轩于〔47〕。众物居之,不可胜图〔48〕。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49〕,内隐钜石白沙〔50〕;其中则有神龟、蛟鼍〔51〕,瑇瑁、鼈鼋〔52〕。其北则有阴林〔53〕,其树楩、楠、豫章〔54〕,桂、椒、木兰,檗、离、朱杨〔55〕,樝梨、梬栗〔56〕,橘、柚芬芳〔57〕;其上则有鹓雏、孔、鸾〔58〕,腾远、射干〔59〕;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犴〔60〕。于是乎乃使
“‘于是郑女曼姬〔89〕,被阿緆,揄纻缟〔90〕,杂纤罗,垂雾縠,〔91〕襞积褰绉〔92〕,纡徐委曲〔93〕,郁桡溪谷〔94〕。衯衯裶裶〔95〕,扬袘戍削〔96〕,蜚襳垂髾〔97〕。扶舆、猗靡〔98〕,翕呷萃蔡〔99〕;下摩兰蕙〔100〕,上拂羽盖〔101〕;错翡翠之葳蕤〔102〕,缪绕玉绥〔103〕。眇眇忽忽〔104〕,若神仙之仿佛。
“‘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105〕,媻姗、窣〔106〕,上乎金堤〔107〕;揜翡翠〔108〕,射
“‘于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134〕,怕乎无为〔135〕,憺乎自持〔136〕;勺药之和具〔137〕,而后御之。不若大王终日驰骋,曾不下舆,脟割轮焠〔138〕,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于是齐王无以为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贶齐国〔139〕,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畋,乃欲戮力致获〔140〕,以娱左右〔141〕,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142〕,先生之馀论也〔143〕。今足下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淫乐〔144〕,而显侈靡,窃以为足下不取也。若必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145〕。彰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陼钜海〔146〕,南有琅邪〔147〕,观乎成山〔148〕,射乎之罘〔149〕;浮渤澥〔150〕,游孟渚〔151〕。邪与肃慎为邻〔152〕,右以汤谷为界〔153〕;秋田乎青丘〔154〕,彷徨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156〕!若乃俶傥瑰玮〔156〕,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崒〔157〕,充牣其中〔158〕,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卨不能计〔159〕。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160〕,是以王辞不复〔161〕,何为无以应哉?”
〔1〕本篇选自胡克家校刻李善注《文选》。《子虚赋》同《上林赋》在《史记》、《汉书》中为一篇,《文选》始分为二。作者司马相如(公元前179—前118年),字长卿,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汉景帝时为武骑常侍,后自求免官而游于梁,依梁孝王。在梁著《子虚赋》。梁孝王死后,回到蜀郡临邛。后因汉武帝读《子虚赋》而被召至京,著《天子游猎赋》,前后璧合,即《子虚》、《上林》。后任命为郎,奉命通西南夷。晚年因病免官,家居而卒。司马相如赋《汉书·艺文志》言二十九篇,今存六篇。《子虚》、《上林》分则为二,合则为一,从构思上说是一个整体。
〔2〕子虚:同“乌有先生”、“亡(wu)是公”都是虚拟人称。“子虚”、“乌有”、“亡是”义并相近,都是说并无此人。齐:汉初封高祖长庶男刘肥为齐王,“食七十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予齐王”。吕后称制时稍削之,文帝立,尽以高后时所割复与齐。刘肥之孙齐文王卒,无子,国除。后一岁,文帝以刘肥之子分齐为王,齐有七王。吴楚反时,齐王曾受胁迫参与其谋,齐孝王畏罪自杀,景帝乃立其子寿为齐王(懿王)。武帝时主父偃曰:“刘临淄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吕太后时齐欲反。吴楚时孝王几为乱。今闻齐王与其姊乱。”武帝初年以前齐国情况可见。《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云:“诸侯大国无过齐悼惠王。”《索隐述赞》云:“表海大国,悉封齐王。”则齐楚之国,至武帝初年已属尾大不掉。司马相如此赋,非无深意。
〔3〕“王悉发车骑(ji)”二句:《史记》、《汉书》本传“王”前有“齐”字。“畋”作“田”,下同。《艺文类聚·产业部》下引同。“悉发车骑”《史记》作“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五臣本《文选》与《类聚》引同。畋(tian):打猎。
〔4〕过:过访。奼(cha):“诧”之借,五臣本作“诧”。夸耀。
〔5〕亡是公:《史记》与《汉书》作“无是公”。在:原作“存”,据《史记》与《类聚》改。
〔6〕获:出猎而得。此指所猎获的禽兽。
〔7〕仆:古代男子自谦之称。
〔8〕云梦之事:先秦时楚国泽薮名,在长江以北,汉水下游,当今京山、天门、应城、汉川、云梦等县地,此后面积逐渐缩小,并逐渐向东南方转移。
〔9〕乘(sheng):辆。
〔10〕选徒:数(计算)兵卒。选徒万骑:犹言“点了一万骑兵”。〔11〕罘(fu):捕兽的工具,即覆车,也叫幡车网。弥:满,遍布。
〔12〕掩:用罘网之类罩住。辚(lin):用车轮辗轧。
〔13〕脚麟:《史记索隐》:“司马彪曰:‘脚,掎也。’《说文》曰:‘掎,偏引一脚也。’”则“脚麟”是言拽住麟的后腿。麟:一种鹿类的动物。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说:“今并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应麟也。”
〔14〕鹜(wu):奔驰。盐浦:海边盐滩。
〔15〕鲜:本义为生鱼,引申为新鲜生肉。如《左传·襄三十年》:“惟君用鲜,众给而已。”割鲜:指打猎休息时割所获禽兽之鲜肉烧而野食。染轮:指割鲜肉时血污车轮(因割时依车轮而悬挂之)。
〔16〕中(zhong):指射到了目标上。
〔17〕矜(jin):自负贤能。自功:自以为有功。
〔18〕饶乐:富有乐趣。饶:富足。
〔19〕宿卫:在宫中任值宿守卫之官。
〔20〕有无:偏义复词,指宫禁苑囿中之所有。
〔21〕特:仅仅。
〔22〕盘纡岪(fu)郁:(山势)逶迤曲折。
〔23〕隆崇崒(luzu):高峻奇险。崒:山高危的样子。
〔24〕岑崟(cenyin):山高峻貌。
〔25〕日月蔽亏:言山很高,有时把日月都遮挡住。“亏”指挡住了一部分。
〔26〕干:抵,触,够着。
〔27〕罢(pi)池:倾斜貌。陂(po)陀:宽广貌。
〔28〕属(zhu):连接。
〔29〕丹:朱砂。青:石青。均可作颜料。赭(zhe):赤色的土。堊(e):白土。雌黄:与雄黄同类,又名石黄,即三硫化砷。可制颜料。白坿:石英。
〔30〕碧:青绿色玉石。《说文》:“碧,玉之青美者,从玉、石,白声。”《汉书》颜师古注“谓玉之青白色者”,乃误解字之结构所致。
〔31〕照烂龙麟:众色照耀,鲜亮如龙麟。
〔32〕玫瑰:火齐珠(颜师古注,《一切经音义》卷六)。或曰美玉,或曰石珠,或曰琅玕”。胡绍煐《文选笺证》曰:“琅玕亦珠也。……珠多以玉石琢成之。”则众说虽异,但亦相近。琳:玉名。或曰珠。胡绍煐曰:“古珠皆以玉……名异而实同。”瑉(min):一种似玉的美石。昆吾:一种矿物石。也作“琨珸”、“崐峿”,《史记索隐》引司马彪说:“崐峿,石之次玉者。《河图》云:‘流州多积石,名崐峿石,炼之成铁,以作剑,光明如水晶。’”
〔33〕瑊玏(jianle):一种次于玉的石。玄厉:一种纯黑色的可以用来磨刀的石。碝(ruan):似玉的石。《文选》本篇郭璞注引张揖说:“石之次玉者”,“白者如冰,半有赤色。”碔砆(wufu):即砆石。也是似玉的石。郭璞注:“碔玞,赤地白采,葱茏白黑不分。”也作“武夫”。
〔34〕衡:也作“蘅”,即杜蘅。芷:白芷。若:杜若。并香草名。
〔35〕芎(xiongqing):多年生草本,叶秋芹,秋开白花,根茎可入药。菖蒲:多年生草本,生于水边,叶上有脊,细长如剑形。
〔36〕江蓠:一本作“茳离”。即大叶芎。蘼芜:芎的苗,叶有香气。
〔37〕诸柘(zhe):甘蔗。巴苴(ju):巴蕉。
〔38〕陁(yi)靡:邪长。郭璞注引司马彪曰:“陁靡,邪靡也。”《汉书》“陁”作“阤”,音同。
〔39〕案衍壇曼:皆地势平宽貌。
〔40〕缘:沿着。
〔41〕限:界线,边缘。此处作动词用。巫山:在云梦泽一带。《舆地纪胜》曰:“阳台庙在汉川县南三十五里阳台山上,即宋玉为《高唐赋》处。”此巫山即阳台山。
〔42〕葴(zhen):马蓝。菥(si):《史记》作“”,《汉书》作“析”,一种似燕麦的草。《广志》云:“凉州地生析草,皆如中国燕麦。”苞:一种草,与茅相似,可以用来织席、编屦。荔:似蒲而小,根可制刷子。
〔43〕薛:即萧,双声假借。张揖曰:“薛,藾蒿也。”莎(suo):蒿的一种,其根叫香附子。一名雀头香。青薠:似莎而大,生江湖。
〔44〕埤:通:“卑”。《史记》集解本作“卑”。卑湿:低湿。藏莨(zanglang):狼尾草。俗名狗尾巴草。蒹(jian):荻苇。葭(jia):芦苇。
〔45〕东蘠(qiang),水蓼。“蘠”,《史记》作“蔷”。其结实形尖而扁,似葵子,可食。彫胡:菰米。
〔46〕觚(gu)卢:《史记》作“菰卢”,音义同。方以智《通雅》以为指菰茭、芦笋。
〔47〕菴(an)闾:青蒿。《政类本草》卷六引《图经》:“菴闾子,春生,苗叶如艾蒿,高三二尺。七月开花,八月结实。”又云:“菴,草屋也。闾,里门也。此草乃蒿属,老茎可以盖覆庵闾,故以名之。”轩于:莸草(《史记集解》引《汉书音义》说)。《证类本草》卷十一引陈藏器说:“莸草,生水田中,似结缕,叶长,马食之。”李时珍《本草纲目》卷十六:“茎颇似蕙而臭。”
〔48〕不可胜图:数不胜数。图:计。《公羊传·庄十三年》:“君不图与?”注:“图,计也。”
〔49〕外:指池水表面。发:开放。菱华:菱的花,色白,四瓣。
〔50〕内:涌泉清池之内。钜:同“巨”。
〔51〕蛟:古代传说中的无角龙,鼍(tuo):一名鼍龙,又句猪婆龙。四足,背尾有鳞甲,似蜥蜴而身大,体长六尺至丈余。力猛。皮可以蒙鼓。
〔52〕瑇瑁(daimei):爬行动物,形状像龟,产于热带海中,甲壳可以作装饰品。鼋(yuan):大鳖,背青黄色,头有疙瘩,俗称癞头鼋。
〔53〕阴林:幽深的树林。
〔54〕楩(pian):即今黄楩木。长于南方,质地坚密,为建筑良材。豫章;木名,樟类良材。
〔55〕檗(bo):黄蘖。皮可作颜料。离:山梨。《尔雅》:“梨,山樆。”《玉篇》:“樆,山梨也。”郝懿行曰:“梨生人家者梨,生山中者名樆。”《说文》无“樆”字,当作“离”。朱杨:河柳。也叫“柽”,高丈余,夏秋两季开红白小花。
〔56〕樝(zha):同“楂”。即今铁梨,果实黄赤而圆,肉坚,酸涩,入汤煮熟则甜滑。梬(ying)栗:又名梬枣、丁香柿。似柿子而小,甘陇一带叫软枣。
〔57〕柚(you):常缘灌木,果实与橘、橙相类而较大,色正黄、皮厚。
〔58〕其上,承接上文,指树上。“有”字下五臣本有“赤猿玃猱”,《史记》作“赤猨蠼蝚”。鹓(yuan):鸾凤之属。孔:孔雀。鸾:鸾鸟。此处皆借以言云梦北部森林中奇禽异兽人所罕见者尽有之。
〔59〕腾远:一种善于凭借树枝等凌空腾跃的猿类。“腾远’即‘腾猿”,“猿”“远”字相近。射(ye)干:郭璞注:“似狐,能缘木。”法云《翻译名义·畜生篇》曰:“悉伽罗,此云野干,似狐而小,形色青黄,如狗,群行,夜鸣如狼。”
〔60〕蟃(wan)蜒:据《广韵》,字当作“獌狿”。郭璞曰:“大兽似狸,长一寻(按:原作:“长百寻”,盖传抄之误。孙偭云:“獌狿,大兽名,长八尺。”八尺即一寻)。犴(chuan):一种猛兽名。
〔61〕
〔62〕手格:空手搏击。格:搏击。
〔63〕驯駮之驷:四匹驯服的毛色不纯的马。驯:驯服。駮:同“驳”,毛色不纯的马。驷:合驾一车的四匹马。
〔64〕雕玉之舆:雕刻精致、上面镶嵌有玉石的车子。
〔65〕靡:同“麾”(hui),义同“挥”。鱼须之桡(nao)旃(zhan):鱼须喻旗上缘之旒穗。桡:曲。旃:曲柄的旗。
〔66〕曳(ye):摇。明月之珠旗:以明月珠为缀饰的旗。
〔67〕建:竖起。干将:刀剑锋利的样子。《广雅疏证·释器》:“干将为利刃之貌,故又为剑戟之通称。……自《吴越春秋》以干将为吴人,遂致纷纷之说。”古者工匠勒其名于器具之上,干将当是著名工匠之名号,后遂成善铸剑戟者之通名和名剑之名。也仍用以形容剑戟锋刃之利。
〔68〕乌号(hao):本是柘木之名,因以称柘木做成的弓。柘木密致坚韧,所做的弓弹性好而力大。又因其木色黄,木汁可染赤黄色,故传说黄帝之弓为乌号之弓”。雕弓:上面刻有花纹图案的弓。
〔69〕夏服之劲箭:夏后氏之利箭。夏后氏有良弓名繁弱,其矢亦良。服,箭袋。“夏服之劲箭”意为夏后氏箭袋中装的利箭。
〔70〕阳子:孙阳。字伯乐,秦穆公之臣,善御。骖乘:陪乘。
〔71〕孅(xian)阿:古之善御者。又传说是月御。
〔72〕“案节”二句:言尚未完全放开奔驰,即已陵轹狡捷的野兽。案节,指马行缓慢而有节奏。未舒,未展开奔驰。陵,陵轹,从上面辗过去。
〔73〕蹴(cu):踢。蛩(qiong)蛩:传说中兽名。《史记》作“邛邛”。《汉书》注引张揖曰:“蛩蛩,青兽,状如马。”
〔74〕辚(lin):辗。距虚:野兽,驴骡之属。
〔75〕“轶(yi)野马”二句:超越野马、陶駼,以车轴撞击之。两句互文见义。轶,超越。(wei),车轴头,此处用为动词。騊駼,《字林》云:“北狄良马也。一曰野马也。”古所谓“天马”,即指未经驯养的野马。
〔76〕遗风:千里马名。
〔77〕骐(qi):白色而有苍艾色花纹的马。游骐:非驯养之骐马。
〔78〕倏眒(shushen):奔逐迅速貌。如左思《蜀都赋》:“鹰犬倏眒。”倩浰(qianli):迅疾貌。
〔79〕猋(biao):疾风。今通作“飙”。
〔80〕星流:形容追逐野兽的人马如流星一样快。霆:闪电。《汉书》作“电”。〔81〕弓:拉弓。
〔82〕中(zhong)必决眦(zi):必射中其目,使其目眶绽裂。决:裂开。眦:目
眶。
〔83〕“洞胸”二句:箭镞穿过胸部而从腋下射出,射断了连着心脏的经络。洞:贯穿。掖:同“腋”。心系:连着心脏的血脉经络。
〔84〕获:收获。雨兽:形容野兽多得像下雨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满地都是。〔85〕揜(yan):遮盖。
〔86〕弭(mi)节:按节徐行。
〔87〕徼(jiao):拦遮、截当。(ju):疲极,此处指被追疲极的野兽。受诎:收取力尽不能再跑的禽兽。
〔88〕殚(dan):尽。变态:指动物被猎获时的各种姿态。
〔89〕郑女:郑国的女子。郑处南北商贾交会之地,其女善唱流行新曲。曼姬:即美女。曼:皮肤细腻的样子。如楚辞《天问》:“平胁曼肤。”
〔90〕二句言披着细缯和细布的上衣与披风,曳着纻麻布和细白生绢的长袖。被,同“披”。阿,细缯。緆(xi),细布。揄(yu),挥,曳。纻(zhu),麻织成的布。缟(gao),细白的生绢。
〔91〕杂纤罗:装饰着细致的罗绮。雾縠(hu):轻薄如云雾的薄纱。
〔92〕襞(bi)积:衣裙上的褶子。褰绉(qianzhou):缩叠。此指上下折叠成的褶裥。褰:提起,褶起。
〔93〕纡(yu)徐委曲:形容衣裳上皱褶的纹理弯曲好看。纡徐:从容宽舒貌。委曲:曲折辗转貌。
〔94〕郁桡溪谷:緆缟罗縠之属轻软多褶纹,有如布满溪谷。郁桡:深曲貌。
〔95〕衯(fen)衯裶(fei)裶:衣长而飘动貌。“衯衯”义同“纷纷”,“裶裶”义同“蜚蜚”。此用以形容衣裙,故字从“衣”。
〔96〕袘(yi):衣裙之下缘。戍削:衣裙边缘整齐貌。
〔97〕蜚襳(feixian):衣上长带随风飘起。蜚:同“飞”。襳:衣上装饰性长带。垂髾(shao):带端剪成燕成燕尾形的丝线垂着。髾:本义为发尾,两边长,以帛续旐亦作燕尾形,衣带端之丝线也作燕尾形,因其形亦称之为“髾”。
〔98〕扶舆、猗(yi)靡:衣裙摆动、体态婀娜之貌。《淮南子·修务》:“今鼓舞者扶於猗那。”《上林赋》:“垂条扶於。”“扶舆”即“扶於”,“猗靡”即“猗那”。胡绍煐曰:“枝条谓之扶於,亦犹猗那,故体态谓之扶舆,亦谓之猗靡。”
〔99〕翕(xi)呷(xia)萃蔡:因风吹和人行走衣服发出窸窸窣窣和哗啦哗啦的响声。张揖曰:“翕呷,衣起张也;萃蔡,衣声也。”
〔100〕摩:抚摸,摩擦。
〔101〕羽盖:用羽毛缀饰的车盖。
〔102〕错:错杂。翡翠:一种鸟。雄者羽为红色,名翡,雌者羽为绿色,名翠。葳蕤(weirui):繁盛的样子。这里是形容羽毛的头饰。
〔103〕缪:此处同“缭”。绥(rui):本义为帽缨末稍部分(缨结于颔下,垂者名绥),此处指女子头上所饰缨绥,乃以玉珠串起缠绕而成。
〔104〕眇(miao)眇:犹缈缈。众女以轻縠薄缟罩之,随意行走,衣带飘拂,如云如雾,故曰:“缈缈忽忽”。
〔105〕獠(liao):夜猎。此处指打猎。
〔106〕媻(pan)姗、窣(bosu):皆谓摇摆缓行之貌(参胡绍煐说)。媻姗,同“蹒跚”。窣,匍匐而行。此处指有时身体失去平衡时以手扶地。
〔107〕金堤:坚固的河堤。
〔108〕揜(yan):同“掩”。其义通“罨”,指网从上掩之以捕取。
〔109〕
〔110〕微矰(zeng):很细的系有生丝的短箭,射飞鸟所用。出:射出。
〔111〕纤:原作“孅”,同“纤”。《史记》与五臣本作“纤”,今据改。缴(zhuo):矰后所系生丝线。施(yi):曳,延续,延展。
〔112〕弋(yi):用矰射。鹄(hu):天鹅。
〔113〕驾(jia)鹅:野鹅。
〔114〕鸧(cang):鸧鸹。一种水鸟,似鹤,苍青色。下:指被射下。
〔115〕玄鹤:黑色的鹤。加:箭加于其身。
〔116〕发:出发。
〔117〕浮:指泛舟。文鹢:加彩绘雕饰的船。鹢(yi):一种水鸟,似鹭而大,羽色苍白,善高飞。古代君王所乘船,其首有鹢首。后代以鹢为舟之代称。文:文彩。
〔118〕扬桂栧(yi):高举起桂木作的般桨。栧:同“枻”。“桂”原作“旌”,《史记》作“桂”。王念孙曰:“‘桂栧’谓以桂为楫,犹《楚辞》言‘桂櫂兮兰栧’也。‘浮文鹢’,扬桂栧;张翠帷,建羽盖’,皆相对为文。”王说是,今据改。
〔119〕罔:借为“网”。此处用为动词,用网捕。
〔120〕鉤:钓。《史记》、《汉书》作“钓”。
〔121〕摐(chuang):击。金鼓:钲。铙钹一类的乐器。
〔122〕籁:箫。
〔123〕榜人:船夫。榜:船。
〔124〕流声:悠扬的歌声。喝(ye):声音悲咽,嘶哑。此形容船夫所唱民歌,所谓“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也。
〔125〕波鸿沸:指天鹅大雁之类水鸟惊起叫着乱飞。波鸿:概指大雁之类水鸟。此句与上“水虫骇”相对,上句言水中鱼鳖之类惊骇奔走,下句言水上的鸿鹄之类喧嚷乱飞。
〔126〕“涌泉起”二句:指波涛相激荡而汇合。奔扬:指波涛(日人中井积德
说)。
〔127〕礧(lei)石:众石。儡:堆积。
〔128〕硠硠礚礚(langke):石头因水之冲击相撞的声。
〔129〕灵鼓:一种六面鼓(见《周礼·地官·鼓人》郑玄注)。
〔130〕起烽燧:燃起火把。烽指束草于长木之端者,燧指积薪,必要时点燃。古者”烽主昼,燧主夜。”此处偏指烽。
〔131〕骑(ji):备有鞍辔的马。此处指骑马者。就:归于。
〔132〕(xi):连属貌。淫淫:渐进貌。
〔133〕般(pan):逶迤延伸。裔裔:流行貌。
〔134〕阳云之台:原作“云阳之台”。据《史记》、《汉书》及五臣本改。宋玉《大言赋》、《小言赋》皆作“阳云之台”。阳云之台即阳台,在云梦南巫山之下。
〔135〕无为:指内心泰然无事。怕:恬淡貌。
〔136〕憺:安静貌。今通作“澹”,安静无事之貌。自持:保持平静的心情。
〔137〕勺药:即调和、调料(植物香料调味品的粉末)。文颖曰:“五味之和也。”具:备。御:进食。
〔138〕脟(luan):通“臠”。切成块状的鱼肉。轮焠(cui):在车轮间烤炙之。郭嵩焘曰:“‘脟割轮焠’,正谓割取臠,就轮间炙而食之。此盖以讥上‘割鲜染轮’之说也。”上句言“曾不下舆”,则郭说是也。
〔139〕贶(kuang):惠赐。此处犹今言“赏光”。〔140〕戮(lu)力:并力、勉力。致获:获得野兽。
〔141〕左右:左右之人。此处代指楚使子虚。
〔142〕风烈:指美好的风俗和光辉的业绩。
〔143〕先生之馀论:您先生很多高论中的一点。
〔144〕奢言:大言。淫乐:过分的游乐活动。
〔145〕害:妨害,损伤。信:诚实、信誉。
〔146〕陼:同“渚”。钜:此处同“巨”。东陼钜海:东面以大海边为渚(犹言东临大海)。
〔147〕琅邪(ya):山名,在今山东诸城县东南五十里,其山三面为海,西南与陆地相连。
〔148〕观:游观。成山:在今山东荣城县东。成山及上句的琅邪皆秦始皇二十八年巡行所至。
〔149〕之罘(fu):山名。三面环海,一径南通。在今山东烟台市以北。
〔150〕渤澥(xie):指渤海。郭璞注引应劭曰:“渤澥,海别枝也。”即大海延伸入陆地中的部分。
〔151〕孟渚:古泽薮名,在今河南商丘市东北。
〔152〕邪:同“斜”。肃慎:古国名,在今黑龙江、吉林、辽宁诸省地域以内。
〔153〕右:当为“左”字之误。古代言地域之左右前后,皆以面南时方位言之。李善注已指出其误。梁章钜、朱珔、高步瀛并有说。汤(yang)谷:传说中日出之处。此处指东面大海。
〔154〕田:同“畋”,打猎。青丘:古国名,传说其地有九尾狐。胡绍煐、高步瀛以为指辽东、高丽一带地方,非是。今考定为今山东蓬莱以东之长岛。
〔155〕蒂(di)芥:比喻细小的东西。蒂,花、瓜果与枝茎相连的部分。芥:一种植物,其籽可用于榨油或碾作调味品。籽的颗粒很小。
〔156〕俶傥(titang):同“倜傥”,不平凡。瑰玮:谓事物珍贵奇异。
〔157〕鳞崒(cui):如鱼鳞般集合到一起。
〔158〕充牣(ren):充满。
〔159〕“禹不能名”二句:言其种类众多。传说禹任治水之事,别九州,“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史记·夏本纪》),广见博识。卨(xie),典籍中也写作“契”尧时任司徒之职,而司徒以测算为特长。
〔160〕见客:被看作宾客。
〔161〕辞:言词。复:回答。
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在汉代骋辞大赋的创作上有典范作用,此后的《两都》、《二京》等皆“依样画葫芦”,遂形成京苑赋的一个结构特征。清人程延祚《骚赋论·中》云:“《子虚》、《上林》,总众类而不厌其繁,会群采而不流于靡,高文绝艳,其宋玉之流亚乎?”说明了本篇的特色。本篇描写场面宏大而层次分明。虽长篇铺排,但将描写自然环境与写人的活动结合起来,将概括叙述同具体场面、细节的描写结合起来,而且角度时时变换,尤能注意到事物的对立统一美。如写云梦泽景象,写“上干青云”的崇山峻岭,也写“下属江河”斜坡曲岸;写平原广泽的花草众物,也写高丘阴林的树木深林,等等。水陆、上下、燥湿、飞禽走兽,万象毕具,众彩纷呈。构架的宏伟、叙述的整齐、语言的丰富多彩三者结合在一起。故欲了解汉赋的特色,应先读《子虚》、《上林》。
司马相如子虚赋。推荐。爱诗词网。《汉代文学·司马相如·子虚赋》原文、赏析、鉴赏楚使子虚使于齐〔2〕,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3〕。畋罢,子虚过奼乌有先生〔4〕,亡是公在焉〔5〕。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6〕?”曰:“少。”“然则何乐?”对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从车骑之众〔7〕,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8〕。”曰:“可得闻乎?”子虚曰:“可。”“王车驾千乘〔9〕,选徒万骑〔10〕,畋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网弥山〔11〕。掩兔辚鹿〔12〕,射麋脚麟〔13〕。骛于盐浦〔14〕,割鲜染轮〔15〕。射中获多〔16〕,矜而自功〔17〕。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18〕?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乎?’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馀年〔19〕。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20〕,然犹未能遍睹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泽乎?’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21〕,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22〕,隆崇嵂崒〔23〕,岑崟参差〔24〕,日月蔽亏〔25〕。交错纠纷,上干青云〔26〕;罢池陂陁〔27〕,下属江河〔28〕。其土则丹、青、赭、堊,雌黄、白坿〔29〕,锡、碧、金、银〔30〕,众色炫耀,照烂龙鳞〔31〕。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瑉、昆吾〔32〕;瑊玏、玄厉,碝石、碔砆〔33〕。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34〕,芎、菖蒲〔35〕;江蓠、蘪芜〔36〕,诸柘、巴苴〔37〕。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陁靡〔38〕,案衍壇曼〔39〕;缘以大江〔40〕,限以巫山〔41〕。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42〕,薛、莎、青薠〔43〕;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44〕,东蘠、彫胡〔45〕,莲藕、觚卢〔46〕,菴闾、轩于〔47〕。众物居之,不可胜图〔48〕。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49〕,内隐钜石白沙〔50〕;其中则有神龟、蛟鼍〔51〕,瑇瑁、鼈鼋〔52〕。其北则有阴林〔53〕,其树楩、楠、豫章〔54〕,桂、椒、木兰,檗、离、朱杨〔55〕,樝梨、梬栗〔56〕,橘、柚芬芳〔57〕;其上则有鹓雏、孔、鸾〔58〕,腾远、射干〔59〕;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犴〔60〕。于是乎乃使诸之伦〔61〕,手格此兽〔62〕。楚王乃驾驯駮之驷〔63〕,乘雕玉之舆〔64〕;靡鱼须之桡旃〔65〕,曳明月之珠旗〔66〕;建干将之雄戟〔67〕,左乌号之雕弓〔68〕,右夏服之劲箭〔69〕。阳子骖乘〔70〕,孅阿为御〔71〕,案节未舒,即陵狡兽〔72〕。蹴跫跫〔73〕,辚距虚〔74〕;轶野马,騊駼〔75〕;乘遗风〔76〕,射游骐〔77〕,倏眒倩浰〔78〕。雷动猋至〔79〕,星流霆击〔80〕。弓不虚发〔81〕,中必决眦〔82〕;洞胸达掖,绝乎心系〔83〕。获若雨兽〔84〕,揜草蔽地〔85〕。于是楚王乃弭节徘徊〔86〕,翱翔容与;览乎阴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受诎〔87〕,殚睹众物之变态〔88〕。“‘于是郑女曼姬〔89〕,被阿緆,揄纻缟〔90〕,杂纤罗,垂雾縠,〔91〕襞积褰绉〔92〕,纡徐委曲〔93〕,郁桡溪谷〔94〕。衯衯裶裶〔95〕,扬袘戍削〔96〕,蜚襳垂髾〔97〕。扶舆、猗靡〔98〕,翕呷萃蔡〔99〕;下摩兰蕙〔100〕,上拂羽盖〔101〕;错翡翠之葳蕤〔102〕,缪绕玉绥〔103〕。眇眇忽忽〔104〕,若神仙之仿佛。“‘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105〕,媻姗、窣〔106〕,上乎金堤〔107〕;揜翡翠〔108〕,射〔109〕;微矰出〔110〕,纤缴施〔111〕。弋白鹄〔112〕,连驾鹅〔113〕;双鸧下〔114〕,玄鹤加〔115〕。怠而后发〔116〕,游于清池。浮文鹢〔117〕,扬桂栧〔118〕;张翠帷,建羽盖;罔瑇瑁〔119〕,鉤紫贝〔120〕;金鼓〔121〕,吹鸣籁〔122〕;榜人歌〔123〕,声流喝〔124〕,水虫骇,波鸿沸〔125〕;涌泉起,奔扬会〔126〕。礧石相激〔127〕,硠硠礚礚〔128〕;若雷霆之声,闻乎数百里之外。将息獠者,击灵鼓〔129〕,起烽燧〔130〕;车按行,骑就队〔131〕;纚乎淫淫〔132〕,般乎裔裔〔133〕。“‘于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134〕,怕乎无为〔135〕,憺乎自持〔136〕;勺药之和具〔137〕,而后御之。不若大王终日驰骋,曾不下舆,脟割轮焠〔138〕,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于是齐王无以为应仆也。”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贶齐国〔139〕,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畋,乃欲戮力致获〔140〕,以娱左右〔141〕,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142〕,先生之馀论也〔143〕。今足下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淫乐〔144〕,而显侈靡,窃以为足下不取也。若必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145〕。彰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陼钜海〔146〕,南有琅邪〔147〕,观乎成山〔148〕,射乎之罘〔149〕;浮渤澥〔150〕,游孟渚〔151〕。邪与肃慎为邻〔152〕,右以汤谷为界〔153〕;秋田乎青丘〔154〕,彷徨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156〕!若乃俶傥瑰玮〔156〕,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崒〔157〕,充牣其中〔158〕,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卨不能计〔159〕。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160〕,是以王辞不复〔161〕,何为无以应哉?”〔1〕本篇选自胡克家校刻李善注《文选》。《子虚赋》同《上林赋》在《史记》、《汉书》中为一篇,《文选》始分为二。作者司马相如(公元前179—前118年),字长卿,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汉景帝时为武骑常侍,后自求免官而游于梁,依梁孝王。在梁著《子虚赋》。梁孝王死后,回到蜀郡临邛。后因汉武帝读《子虚赋》而被召至京,著《天子游猎赋》,前后璧合,即《子虚》、《上林》。后任命为郎,奉命通西南夷。晚年因病免官,家居而卒。司马相如赋《汉书·艺文志》言二十九篇,今存六篇。《子虚》、《上林》分则为二,合则为一,从构思上说是一个整体。〔2〕子虚:同“乌有先生”、“亡(wu)是公”都是虚拟人称。“子虚”、“乌有”、“亡是”义并相近,都是说并无此人。齐:汉初封高祖长庶男刘肥为齐王,“食七十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予齐王”。吕后称制时稍削之,文帝立,尽以高后时所割复与齐。刘肥之孙齐文王卒,无子,国除。后一岁,文帝以刘肥之子分齐为王,齐有七王。吴楚反时,齐王曾受胁迫参与其谋,齐孝王畏罪自杀,景帝乃立其子寿为齐王(懿王)。武帝时主父偃曰:“刘临淄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吕太后时齐欲反。吴楚时孝王几为乱。今闻齐王与其姊乱。”武帝初年以前齐国情况可见。《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云:“诸侯大国无过齐悼惠王。”《索隐述赞》云:“表海大国,悉封齐王。”则齐楚之国,至武帝初年已属尾大不掉。司马相如此赋,非无深意。〔3〕“王悉发车骑(ji)”二句:《史记》、《汉书》本传“王”前有“齐”字。“畋”作“田”,下同。《艺文类聚·产业部》下引同。“悉发车骑”《史记》作“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五臣本《文选》与《类聚》引同。畋(tian):打猎。〔4〕过:过访。奼(cha):“诧”之借,五臣本作“诧”。夸耀。〔5〕亡是公:《史记》与《汉书》作“无是公”。在:原作“存”,据《史记》与《类聚》改。〔6〕获:出猎而得。此指所猎获的禽兽。〔7〕仆:古代男子自谦之称。〔8〕云梦之事:先秦时楚国泽薮名,在长江以北,汉水下游,当今京山、天门、应城、汉川、云梦等县地,此后面积逐渐缩小,并逐渐向东南方转移。〔9〕乘(sheng):辆。〔10〕选徒:数(计算)兵卒。选徒万骑:犹言“点了一万骑兵”。〔11〕罘(fu):捕兽的工具,即覆车,也叫幡车网。弥:满,遍布。〔12〕掩:用罘网之类罩住。辚(lin):用车轮辗轧。〔13〕脚麟:《史记索隐》:“司马彪曰:‘脚,掎也。’《说文》曰:‘掎,偏引一脚也。’”则“脚麟”是言拽住麟的后腿。麟:一种鹿类的动物。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说:“今并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应麟也。”〔14〕鹜(wu):奔驰。盐浦:海边盐滩。〔15〕鲜:本义为生鱼,引申为新鲜生肉。如《左传·襄三十年》:“惟君用鲜,众给而已。”割鲜:指打猎休息时割所获禽兽之鲜肉烧而野食。染轮:指割鲜肉时血污车轮(因割时依车轮而悬挂之)。〔16〕中(zhong):指射到了目标上。〔17〕矜(jin):自负贤能。自功:自以为有功。〔18〕饶乐:富有乐趣。饶:富足。〔19〕宿卫:在宫中任值宿守卫之官。〔20〕有无:偏义复词,指宫禁苑囿中之所有。〔21〕特:仅仅。〔22〕盘纡岪(fu)郁:(山势)逶迤曲折。〔23〕隆崇崒(luzu):高峻奇险。崒:山高危的样子。〔24〕岑崟(cenyin):山高峻貌。〔25〕日月蔽亏:言山很高,有时把日月都遮挡住。“亏”指挡住了一部分。〔26〕干:抵,触,够着。〔27〕罢(pi)池:倾斜貌。陂(po)陀:宽广貌。〔28〕属(zhu):连接。〔29〕丹:朱砂。青:石青。均可作颜料。赭(zhe):赤色的土。堊(e):白土。雌黄:与雄黄同类,又名石黄,即三硫化砷。可制颜料。白坿:石英。〔30〕碧:青绿色玉石。《说文》:“碧,玉之青美者,从玉、石,白声。”《汉书》颜师古注“谓玉之青白色者”,乃误解字之结构所致。〔31〕照烂龙麟:众色照耀,鲜亮如龙麟。〔32〕玫瑰:火齐珠(颜师古注,《一切经音义》卷六)。或曰美玉,或曰石珠,或曰琅玕”。胡绍煐《文选笺证》曰:“琅玕亦珠也。……珠多以玉石琢成之。”则众说虽异,但亦相近。琳:玉名。或曰珠。胡绍煐曰:“古珠皆以玉……名异而实同。”瑉(min):一种似玉的美石。昆吾:一种矿物石。也作“琨珸”、“崐峿”,《史记索隐》引司马彪说:“崐峿,石之次玉者。《河图》云:‘流州多积石,名崐峿石,炼之成铁,以作剑,光明如水晶。’”〔33〕瑊玏(jianle):一种次于玉的石。玄厉:一种纯黑色的可以用来磨刀的石。碝(ruan):似玉的石。《文选》本篇郭璞注引张揖说:“石之次玉者”,“白者如冰,半有赤色。”碔砆(wufu):即砆石。也是似玉的石。郭璞注:“碔玞,赤地白采,葱茏白黑不分。”也作“武夫”。〔34〕衡:也作“蘅”,即杜蘅。芷:白芷。若:杜若。并香草名。〔35〕芎(xiongqing):多年生草本,叶秋芹,秋开白花,根茎可入药。菖蒲:多年生草本,生于水边,叶上有脊,细长如剑形。〔36〕江蓠:一本作“茳离”。即大叶芎。蘼芜:芎的苗,叶有香气。〔37〕诸柘(zhe):甘蔗。巴苴(ju):巴蕉。〔38〕陁(yi)靡:邪长。郭璞注引司马彪曰:“陁靡,邪靡也。”《汉书》“陁”作“阤”,音同。〔39〕案衍壇曼:皆地势平宽貌。〔40〕缘:沿着。〔41〕限:界线,边缘。此处作动词用。巫山:在云梦泽一带。《舆地纪胜》曰:“阳台庙在汉川县南三十五里阳台山上,即宋玉为《高唐赋》处。”此巫山即阳台山。〔42〕葴(zhen):马蓝。菥(si):《史记》作“”,《汉书》作“析”,一种似燕麦的草。《广志》云:“凉州地生析草,皆如中国燕麦。”苞:一种草,与茅相似,可以用来织席、编屦。荔:似蒲而小,根可制刷子。〔43〕薛:即萧,双声假借。张揖曰:“薛,藾蒿也。”莎(suo):蒿的一种,其根叫香附子。一名雀头香。青薠:似莎而大,生江湖。〔44〕埤:通:“卑”。《史记》集解本作“卑”。卑湿:低湿。藏莨(zanglang):狼尾草。俗名狗尾巴草。蒹(jian):荻苇。葭(jia):芦苇。〔45〕东蘠(qiang),水蓼。“蘠”,《史记》作“蔷”。其结实形尖而扁,似葵子,可食。彫胡:菰米。〔46〕觚(gu)卢:《史记》作“菰卢”,音义同。方以智《通雅》以为指菰茭、芦笋。〔47〕菴(an)闾:青蒿。《政类本草》卷六引《图经》:“菴闾子,春生,苗叶如艾蒿,高三二尺。七月开花,八月结实。”又云:“菴,草屋也。闾,里门也。此草乃蒿属,老茎可以盖覆庵闾,故以名之。”轩于:莸草(《史记集解》引《汉书音义》说)。《证类本草》卷十一引陈藏器说:“莸草,生水田中,似结缕,叶长,马食之。”李时珍《本草纲目》卷十六:“茎颇似蕙而臭。”〔48〕不可胜图:数不胜数。图:计。《公羊传·庄十三年》:“君不图与?”注:“图,计也。”〔49〕外:指池水表面。发:开放。菱华:菱的花,色白,四瓣。〔50〕内:涌泉清池之内。钜:同“巨”。〔51〕蛟:古代传说中的无角龙,鼍(tuo):一名鼍龙,又句猪婆龙。四足,背尾有鳞甲,似蜥蜴而身大,体长六尺至丈余。力猛。皮可以蒙鼓。〔52〕瑇瑁(daimei):爬行动物,形状像龟,产于热带海中,甲壳可以作装饰品。鼋(yuan):大鳖,背青黄色,头有疙瘩,俗称癞头鼋。〔53〕阴林:幽深的树林。〔54〕楩(pian):即今黄楩木。长于南方,质地坚密,为建筑良材。豫章;木名,樟类良材。〔55〕檗(bo):黄蘖。皮可作颜料。离:山梨。《尔雅》:“梨,山樆。”《玉篇》:“樆,山梨也。”郝懿行曰:“梨生人家者梨,生山中者名樆。”《说文》无“樆”字,当作“离”。朱杨:河柳。也叫“柽”,高丈余,夏秋两季开红白小花。〔56〕樝(zha):同“楂”。即今铁梨,果实黄赤而圆,肉坚,酸涩,入汤煮熟则甜滑。梬(ying)栗:又名梬枣、丁香柿。似柿子而小,甘陇一带叫软枣。〔57〕柚(you):常缘灌木,果实与橘、橙相类而较大,色正黄、皮厚。〔58〕其上,承接上文,指树上。“有”字下五臣本有“赤猿玃猱”,《史记》作“赤猨蠼蝚”。鹓(yuan):鸾凤之属。孔:孔雀。鸾:鸾鸟。此处皆借以言云梦北部森林中奇禽异兽人所罕见者尽有之。〔59〕腾远:一种善于凭借树枝等凌空腾跃的猿类。“腾远’即‘腾猿”,“猿”“远”字相近。射(ye)干:郭璞注:“似狐,能缘木。”法云《翻译名义·畜生篇》曰:“悉伽罗,此云野干,似狐而小,形色青黄,如狗,群行,夜鸣如狼。”〔60〕蟃(wan)蜒:据《广韵》,字当作“獌狿”。郭璞曰:“大兽似狸,长一寻(按:原作:“长百寻”,盖传抄之误。孙偭云:“獌狿,大兽名,长八尺。”八尺即一寻)。犴(chuan):一种猛兽名。〔61〕(zhuan)诸:即专诸(?—公元前515),春秋时吴国猛士,曾替吴公子光刺杀吴王僚。〔62〕手格:空手搏击。格:搏击。〔63〕驯駮之驷:四匹驯服的毛色不纯的马。驯:驯服。駮:同“驳”,毛色不纯的马。驷:合驾一车的四匹马。〔64〕雕玉之舆:雕刻精致、上面镶嵌有玉石的车子。〔65〕靡:同“麾”(hui),义同“挥”。鱼须之桡(nao)旃(zhan):鱼须喻旗上缘之旒穗。桡:曲。旃:曲柄的旗。〔66〕曳(ye):摇。明月之珠旗:以明月珠为缀饰的旗。〔67〕建:竖起。干将:刀剑锋利的样子。《广雅疏证·释器》:“干将为利刃之貌,故又为剑戟之通称。……自《吴越春秋》以干将为吴人,遂致纷纷之说。”古者工匠勒其名于器具之上,干将当是著名工匠之名号,后遂成善铸剑戟者之通名和名剑之名。也仍用以形容剑戟锋刃之利。〔68〕乌号(hao):本是柘木之名,因以称柘木做成的弓。柘木密致坚韧,所做的弓弹性好而力大。又因其木色黄,木汁可染赤黄色,故传说黄帝之弓为乌号之弓”。雕弓:上面刻有花纹图案的弓。〔69〕夏服之劲箭:夏后氏之利箭。夏后氏有良弓名繁弱,其矢亦良。服,箭袋。“夏服之劲箭”意为夏后氏箭袋中装的利箭。〔70〕阳子:孙阳。字伯乐,秦穆公之臣,善御。骖乘:陪乘。〔71〕孅(xian)阿:古之善御者。又传说是月御。〔72〕“案节”二句:言尚未完全放开奔驰,即已陵轹狡捷的野兽。案节,指马行缓慢而有节奏。未舒,未展开奔驰。陵,陵轹,从上面辗过去。〔73〕蹴(cu):踢。蛩(qiong)蛩:传说中兽名。《史记》作“邛邛”。《汉书》注引张揖曰:“蛩蛩,青兽,状如马。”〔74〕辚(lin):辗。距虚:野兽,驴骡之属。〔75〕“轶(yi)野马”二句:超越野马、陶駼,以车轴撞击之。两句互文见义。轶,超越。(wei),车轴头,此处用为动词。騊駼,《字林》云:“北狄良马也。一曰野马也。”古所谓“天马”,即指未经驯养的野马。〔76〕遗风:千里马名。〔77〕骐(qi):白色而有苍艾色花纹的马。游骐:非驯养之骐马。〔78〕倏眒(shushen):奔逐迅速貌。如左思《蜀都赋》:“鹰犬倏眒。”倩浰(qianli):迅疾貌。〔79〕猋(biao):疾风。今通作“飙”。〔80〕星流:形容追逐野兽的人马如流星一样快。霆:闪电。《汉书》作“电”。〔81〕弓:拉弓。〔82〕中(zhong)必决眦(zi):必射中其目,使其目眶绽裂。决:裂开。眦:目眶。〔83〕“洞胸”二句:箭镞穿过胸部而从腋下射出,射断了连着心脏的经络。洞:贯穿。掖:同“腋”。心系:连着心脏的血脉经络。〔84〕获:收获。雨兽:形容野兽多得像下雨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满地都是。〔85〕揜(yan):遮盖。〔86〕弭(mi)节:按节徐行。〔87〕徼(jiao):拦遮、截当。(ju):疲极,此处指被追疲极的野兽。受诎:收取力尽不能再跑的禽兽。〔88〕殚(dan):尽。变态:指动物被猎获时的各种姿态。〔89〕郑女:郑国的女子。郑处南北商贾交会之地,其女善唱流行新曲。曼姬:即美女。曼:皮肤细腻的样子。如楚辞《天问》:“平胁曼肤。”〔90〕二句言披着细缯和细布的上衣与披风,曳着纻麻布和细白生绢的长袖。被,同“披”。阿,细缯。緆(xi),细布。揄(yu),挥,曳。纻(zhu),麻织成的布。缟(gao),细白的生绢。〔91〕杂纤罗:装饰着细致的罗绮。雾縠(hu):轻薄如云雾的薄纱。〔92〕襞(bi)积:衣裙上的褶子。褰绉(qianzhou):缩叠。此指上下折叠成的褶裥。褰:提起,褶起。〔93〕纡(yu)徐委曲:形容衣裳上皱褶的纹理弯曲好看。纡徐:从容宽舒貌。委曲:曲折辗转貌。〔94〕郁桡溪谷:緆缟罗縠之属轻软多褶纹,有如布满溪谷。郁桡:深曲貌。〔95〕衯(fen)衯裶(fei)裶:衣长而飘动貌。“衯衯”义同“纷纷”,“裶裶”义同“蜚蜚”。此用以形容衣裙,故字从“衣”。〔96〕袘(yi):衣裙之下缘。戍削:衣裙边缘整齐貌。〔97〕蜚襳(feixian):衣上长带随风飘起。蜚:同“飞”。襳:衣上装饰性长带。垂髾(shao):带端剪成燕成燕尾形的丝线垂着。髾:本义为发尾,两边长,以帛续旐亦作燕尾形,衣带端之丝线也作燕尾形,因其形亦称之为“髾”。〔98〕扶舆、猗(yi)靡:衣裙摆动、体态婀娜之貌。《淮南子·修务》:“今鼓舞者扶於猗那。”《上林赋》:“垂条扶於。”“扶舆”即“扶於”,“猗靡”即“猗那”。胡绍煐曰:“枝条谓之扶於,亦犹猗那,故体态谓之扶舆,亦谓之猗靡。”〔99〕翕(xi)呷(xia)萃蔡:因风吹和人行走衣服发出窸窸窣窣和哗啦哗啦的响声。张揖曰:“翕呷,衣起张也;萃蔡,衣声也。”〔100〕摩:抚摸,摩擦。〔101〕羽盖:用羽毛缀饰的车盖。〔102〕错:错杂。翡翠:一种鸟。雄者羽为红色,名翡,雌者羽为绿色,名翠。葳蕤(weirui):繁盛的样子。这里是形容羽毛的头饰。〔103〕缪:此处同“缭”。绥(rui):本义为帽缨末稍部分(缨结于颔下,垂者名绥),此处指女子头上所饰缨绥,乃以玉珠串起缠绕而成。〔104〕眇(miao)眇:犹缈缈。众女以轻縠薄缟罩之,随意行走,衣带飘拂,如云如雾,故曰:“缈缈忽忽”。〔105〕獠(liao):夜猎。此处指打猎。〔106〕媻(pan)姗、窣(bosu):皆谓摇摆缓行之貌(参胡绍煐说)。媻姗,同“蹒跚”。窣,匍匐而行。此处指有时身体失去平衡时以手扶地。〔107〕金堤:坚固的河堤。〔108〕揜(yan):同“掩”。其义通“罨”,指网从上掩之以捕取。〔109〕(junyi):雉一类的鸟,其羽毛呈五彩。〔110〕微矰(zeng):很细的系有生丝的短箭,射飞鸟所用。出:射出。〔111〕纤:原作“孅”,同“纤”。《史记》与五臣本作“纤”,今据改。缴(zhuo):矰后所系生丝线。施(yi):曳,延续,延展。〔112〕弋(yi):用矰射。鹄(hu):天鹅。〔113〕驾(jia)鹅:野鹅。〔114〕鸧(cang):鸧鸹。一种水鸟,似鹤,苍青色。下:指被射下。〔115〕玄鹤:黑色的鹤。加:箭加于其身。〔116〕发:出发。〔117〕浮:指泛舟。文鹢:加彩绘雕饰的船。鹢(yi):一种水鸟,似鹭而大,羽色苍白,善高飞。古代君王所乘船,其首有鹢首。后代以鹢为舟之代称。文:文彩。〔118〕扬桂栧(yi):高举起桂木作的般桨。栧:同“枻”。“桂”原作“旌”,《史记》作“桂”。王念孙曰:“‘桂栧’谓以桂为楫,犹《楚辞》言‘桂櫂兮兰栧’也。‘浮文鹢’,扬桂栧;张翠帷,建羽盖’,皆相对为文。”王说是,今据改。〔119〕罔:借为“网”。此处用为动词,用网捕。〔120〕鉤:钓。《史记》、《汉书》作“钓”。〔121〕摐(chuang):击。金鼓:钲。铙钹一类的乐器。〔122〕籁:箫。〔123〕榜人:船夫。榜:船。〔124〕流声:悠扬的歌声。喝(ye):声音悲咽,嘶哑。此形容船夫所唱民歌,所谓“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也。〔125〕波鸿沸:指天鹅大雁之类水鸟惊起叫着乱飞。波鸿:概指大雁之类水鸟。此句与上“水虫骇”相对,上句言水中鱼鳖之类惊骇奔走,下句言水上的鸿鹄之类喧嚷乱飞。〔126〕“涌泉起”二句:指波涛相激荡而汇合。奔扬:指波涛(日人中井积德说)。〔127〕礧(lei)石:众石。儡:堆积。〔128〕硠硠礚礚(langke):石头因水之冲击相撞的声。〔129〕灵鼓:一种六面鼓(见《周礼·地官·鼓人》郑玄注)。〔130〕起烽燧:燃起火把。烽指束草于长木之端者,燧指积薪,必要时点燃。古者”烽主昼,燧主夜。”此处偏指烽。〔131〕骑(ji):备有鞍辔的马。此处指骑马者。就:归于。〔132〕(xi):连属貌。淫淫:渐进貌。〔133〕般(pan):逶迤延伸。裔裔:流行貌。〔134〕阳云之台:原作“云阳之台”。据《史记》、《汉书》及五臣本改。宋玉《大言赋》、《小言赋》皆作“阳云之台”。阳云之台即阳台,在云梦南巫山之下。〔135〕无为:指内心泰然无事。怕:恬淡貌。〔136〕憺:安静貌。今通作“澹”,安静无事之貌。自持:保持平静的心情。〔137〕勺药:即调和、调料(植物香料调味品的粉末)。文颖曰:“五味之和也。”具:备。御:进食。〔138〕脟(luan):通“臠”。切成块状的鱼肉。轮焠(cui):在车轮间烤炙之。郭嵩焘曰:“‘脟割轮焠’,正谓割取臠,就轮间炙而食之。此盖以讥上‘割鲜染轮’之说也。”上句言“曾不下舆”,则郭说是也。〔139〕贶(kuang):惠赐。此处犹今言“赏光”。〔140〕戮(lu)力:并力、勉力。致获:获得野兽。〔141〕左右:左右之人。此处代指楚使子虚。〔142〕风烈:指美好的风俗和光辉的业绩。〔143〕先生之馀论:您先生很多高论中的一点。〔144〕奢言:大言。淫乐:过分的游乐活动。〔145〕害:妨害,损伤。信:诚实、信誉。〔146〕陼:同“渚”。钜:此处同“巨”。东陼钜海:东面以大海边为渚(犹言东临大海)。〔147〕琅邪(ya):山名,在今山东诸城县东南五十里,其山三面为海,西南与陆地相连。〔148〕观:游观。成山:在今山东荣城县东。成山及上句的琅邪皆秦始皇二十八年巡行所至。〔149〕之罘(fu):山名。三面环海,一径南通。在今山东烟台市以北。〔150〕渤澥(xie):指渤海。郭璞注引应劭曰:“渤澥,海别枝也。”即大海延伸入陆地中的部分。〔151〕孟渚:古泽薮名,在今河南商丘市东北。〔152〕邪:同“斜”。肃慎:古国名,在今黑龙江、吉林、辽宁诸省地域以内。〔153〕右:当为“左”字之误。古代言地域之左右前后,皆以面南时方位言之。李善注已指出其误。梁章钜、朱珔、高步瀛并有说。汤(yang)谷:传说中日出之处。此处指东面大海。〔154〕田:同“畋”,打猎。青丘:古国名,传说其地有九尾狐。胡绍煐、高步瀛以为指辽东、高丽一带地方,非是。今考定为今山东蓬莱以东之长岛。〔155〕蒂(di)芥:比喻细小的东西。蒂,花、瓜果与枝茎相连的部分。芥:一种植物,其籽可用于榨油或碾作调味品。籽的颗粒很小。〔156〕俶傥(titang):同“倜傥”,不平凡。瑰玮:谓事物珍贵奇异。〔157〕鳞崒(cui):如鱼鳞般集合到一起。〔158〕充牣(ren):充满。〔159〕“禹不能名”二句:言其种类众多。传说禹任治水之事,别九州,“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史记·夏本纪》),广见博识。卨(xie),典籍中也写作“契”尧时任司徒之职,而司徒以测算为特长。〔160〕见客:被看作宾客。〔161〕辞:言词。复:回答。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在汉代骋辞大赋的创作上有典范作用,此后的《两都》、《二京》等皆“依样画葫芦”,遂形成京苑赋的一个结构特征。清人程延祚《骚赋论·中》云:“《子虚》、《上林》,总众类而不厌其繁,会群采而不流于靡,高文绝艳,其宋玉之流亚乎?”说明了本篇的特色。本篇描写场面宏大而层次分明。虽长篇铺排,但将描写自然环境与写人的活动结合起来,将概括叙述同具体场面、细节的描写结合起来,而且角度时时变换,尤能注意到事物的对立统一美。如写云梦泽景象,写“上干青云”的崇山峻岭,也写“下属江河”斜坡曲岸;写平原广泽的花草众物,也写高丘阴林的树木深林,等等。水陆、上下、燥湿、飞禽走兽,万象毕具,众彩纷呈。构架的宏伟、叙述的整齐、语言的丰富多彩三者结合在一起。故欲了解汉赋的特色,应先读《子虚》、《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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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
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那地方通行的“国骂”却颇简单:专一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犹河汉而无极也”。而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陷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你姊姊的!你姊姊的!”
别的国度里怎样,我不知道。单知道诺威人Ham-sun有一本小说叫《饥饿》,粗野的口吻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Gorky所写的小说中多无赖汉,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惟独Artzybashev在《工人绥惠略夫》里,却使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但其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牺牲了,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矛盾的勇气。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容易的,别国却似乎为难,德文译本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实在太费解,——由我的眼光看起来。
论他妈的。推荐。爱诗词网。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那地方通行的“国骂”却颇简单:专一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犹河汉而无极也”。而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陷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你姊姊的!你姊姊的!”别的国度里怎样,我不知道。单知道诺威人Ham-sun有一本小说叫《饥饿》,粗野的口吻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Gorky所写的小说中多无赖汉,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惟独Artzybashev在《工人绥惠略夫》里,却使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但其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牺牲了,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矛盾的勇气。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容易的,别国却似乎为难,德文译本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实在太费解,——由我的眼光看起来。那么,俄国也有这类骂法的了,但因为究竟没有中国似的精博,所以光荣还得归到这边来。好在这究竟又并非什么大光荣,所以他们大约未必抗议;也不如“赤化”之可怕,中国的阔人,名人,高人,也不至于骇死的。但是,虽在中国,说的也独有所谓“下等人”,例如“车夫”之类,至于有身分的上等人,例如“士大夫”之类,则决不出之于口,更何况笔之于书。“予生也晚”,赶不上周朝,未为大夫,也没有做士,本可以放笔直干的,然而终于改头换面,从“国骂”上削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者,恐怕还因为到底未曾拉车,因而也就不免“有点贵族气味”之故。那用途,既然只限于一部分,似乎又有些不能算作“国骂”了;但也不然,阔人所赏识的牡丹,下等人又何尝以为“花之富贵者也”?这“他妈的”的由来以及始于何代,我也不明白。经史上所见骂人的话,无非是“役夫”,“奴”,“死公”;较厉害的,有“老狗”,“貉子”;更厉害,涉及先代的,也不外乎“而母婢也”,“赘阉遗丑”罢了!还没见过什么“妈的”怎样,虽然也许是士大夫讳而不录。但《广弘明集》(七)记北魏邢子才“以为妇人不可保。谓元景曰,“卿何必姓王?’元景变色。子才曰,‘我亦何必姓邢;能保五世耶?’”则颇有可以推见消息的地方。晋朝已经是大重门第,重到过度了;华胄世业,子弟便易于得官,即使是一个酒囊饭袋,也还是不失为清品。北方疆土虽失于拓跋氏,士人却更其发狂似的讲究阀阅,区别等第,守护极严。庶民中纵有俊才,也不能和大姓比并。至于大姓,实不过承祖宗余荫,以旧业骄人,空腹高心,当然使人不耐。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庶民自然也就将他们的祖宗当作仇敌。邢子才的话虽然说不定是否出于愤激,但对于躲在门第下的男女,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势位声气,本来仅靠了“祖宗”这惟一的护符而存,“祖宗”倘一被毁,便什么都倒败了。这是倚赖“余荫”的必得的果报。同一的意思,但没有邢子才的文才,而直出于“下等人”之口的,就是:“他妈的!”要攻击高门大族的坚固的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最先发明这一句“他妈的”的人物,确要算一个天才,——然而是一个卑劣的天才。唐以后,自夸族望的风气渐渐消除;到了金元,已奉夷狄为帝王,自不妨拜屠沽作卿士,“等”的上下本该从此有些难定了,但偏还有人想辛辛苦苦地爬进“上等”去。刘时中的曲子里说:“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旋将表德官名相体呼,声音多厮称,字样不寻俗。听我一个个细数:粜米的唤子良;卖肉的呼仲甫……开张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何足云乎?!”(《乐府新编阳春白雪》三)这就是那时的暴发户的丑态。“下等人”还未暴发之先,自然大抵有许多“他妈的”在嘴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雅号也有了;身分也高了;家谱也修了,还要寻一个始祖,不是名儒便是名臣。从此化为“上等人”,也如上等前辈一样,言行都很温文尔雅。然而愚民究竟也有聪明的,早已看穿了这鬼把戏,所以又有俗谚,说:“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娼!”他们是很明白的。于是他们反抗了,曰:“他妈的!”但人们不能蔑弃扫荡人我的余泽和旧荫,而硬要去做别人的祖宗,无论如何,总是卑劣的事。有时,也或加暴力于所谓“他妈的”的生命上,但大概是乘机,而不是造运会,所以无论如何,也还是卑劣的事。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造,即永远有无声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围绕在上下和四旁,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九日。【析】在鲁迅杂文中,《论“他妈的!”》可算得上是一篇奇文妙文。奇在论题奇怪,专论一句骂人的俗语;妙在立论高妙,谐趣无穷,对这句粗话的流传地域、演变发展的沿革、内在的深层含义论证考辩得详博而又精微。鲁迅还运用比较的方法,与日、俄、德国同类的骂法相比较,显示出中国“国骂”的别出心裁,自有深意。本文亦庄亦谐,机智锋利,由此,剖开了高门巨族的精魂,在戏谑性的嘲讽议论中透露出作者睿智而深沉的思考,显示了鲁迅杂文特有的幽默、冷峭、精警、奇崛的语言风格。首先,从流传的广泛和使用的频率,鲁迅断言“他妈的”乃是中国的“国骂”。因为只要中国人足迹所至,就能听到这句骂人的粗话,其使用的遍数未必比客气的问候用语“您好呀”为少。如果在骂人的恶语中进行评选,那么这句话必定夺魁;居“国骂”之位而并无愧色。但“国骂”也有变化,有发展,在浙东的骂法只限制于骂“妈”,那原话大概是“你妈妈的”。但当它流传开来以后,骂的对象就更为广泛而普遍了,“上溯祖宗,下递子孙”,不仅辱及女性,而且普及同性的男儿,最后甚至施之于牲口兽类。残暴的性行为可以施之于同性、异性,长辈、幼辈,甚至异类的牛马牲口,这就是这句“国骂”的含义,难怪鲁迅要引用庄子的话,表示“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便是银河系里的亿万颗星星,从数字和分布上也比不上这句粗话流传使用的广泛性和普遍性。那么,从比较的角度看,外国的“国骂”又如何呢?鲁迅就哈姆生和高尔基的作品进行考察,发现他们写下等人的小说中没有这一类的骂法,仅从阿尔志跋绥夫的小说《工人绥惠略夫》中发现一例,即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而这句话在该书的日文、德文译本中都难以翻译:“德文译本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不仅费解,而且那含义也隐僻浑沦得莫名其妙,与亚拉借夫的原话大相迳庭。比较的结果,说明仅只俄国有这类骂法,但没有中国似的精博,流传也不如中国广泛,所以还得承认它是中国的“国骂”。它的发明权和使用权理应归属中国。其次,对于“国骂”的内容,鲁迅觉得不便阐释,写在纸上恐伤大雅,就委婉曲折,旁敲侧击地加以点评。这话只出于“下等人”之口,是林纾者流所贬斥的车夫们的口头禅,上等人“决不出之于口,更何况笔之于书”。即使是未为“士大夫”的作者,也只能改头换面,并不能放笔直书,其办法就是删掉这句骂人粗话之前表示性行为的一个动词,削去最后直指女性生殖器的一个名词,又将第二人称的“你妈”二字改为第三人称的“他妈”。这样一理解,“国骂”的内容就昭然若揭了,但此话并不通用于上等人,似难称为“国骂”。不过牡丹为“国花”,也只是阔人赏识,帝王封赠,下等人并未读过周敦颐的《爱莲说》,何尝承认牡丹是“花之富贵者也”?以此类推,则“他妈的”作为“国骂”与牡丹被称“国花”,也是地位近似,旗鼓相当的。鲁迅的幽默,充溢在字里行间,处处露机锋,语语含讥刺,令人忍俊不禁。第三论及“国骂”的由来和动机。经鲁迅查考,这“他妈的”不见经史上记载,史书上记载的骂人毒语,“役夫”、“奴”、“死公”等都是把对方贬为奴仆、贱隶或死人,“老狗”、“貉子”则是贬人为兽。辱及先人的咒骂,则有齐威王骂周王的“而母婢也”,译成白话是“你妈是个大丫头”;还有陈琳为袁绍写的讨伐曹操的檄文,骂曹操是“赞阉遗丑”,是指曹操之父曹嵩过继给太监中常待曾腾为子,骂曹操是阉臣人家的后代。这二例虽意存轻蔑,但可能都是写实,不过揭了其母的老底,在专重门第的社会里是一种贬辱对方的厉害手段。“他妈的”一语直接凌辱对方的母亲,更为恶毒,为什么不见于史书呢?也许是士大夫不愿有伤大雅,故意讳而不录。但为什么产生这句“国骂”?鲁迅从《广弘明集》上的记载推想出其中的奥妙,邢子才认为妇人必不能保住贞节,因此,祖先和后代都不能保持纯正的血统。他说好友王元景不一定姓王,说自己不一定姓邢,因为决不能保证以后的五代人都有纯正的血统。这件事说明高门贵族对于血统的重视,但他们内部的混乱的性关系却又常常破坏了这理应保持的血统。口讲仁义道德而行为蔑礼败德,常常是阀阅世族的特点。下等人看透了这一点,就发明了“他妈的”来攻击高门世族,暴露其中的丑恶与卑劣。鲁迅深入分析了西晋北魏时贵族大重门第和被压迫的庶民对门第阀阅的仇恨心理。司马氏建立的西晋王朝,实行九品中正制,严格士族的等第区分,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以维护贵族官僚特权阶层的世袭统治。只要是高门贵胄家的子弟,即使蠢如酒囊饭袋,也不失清品,得做高官。东晋承西晋余荫,门阀制度也发展到了顶点,高门士族编订了“百家谱”,决不与庶族通婚。北方虽然处于异族统治下,拓跋氏建立北魏王朝,但汉族中的士人“却更其发狂地讲究阀阅,区别等第,守护极严”,生怕寒门庶族窜入,乱了他们的血统。他们的子弟往往骄贵恣肆,堕落腐化,毫无才能,完全凭祖宗福佑,承袭余荫做官。“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庶民自然也就将他们的祖宗当做仇敌”,一句“他妈的”既表示出对高门贵胄门第的蔑视与仇恨,又隐含着要辱及他们的先人,采用强暴的手段发泄仇恨,破坏他们血统的复仇愿望。被压迫的庶民的报复愿望是可以理解的,但瞄准人家的血统,要侮辱人家母亲的战略却是奇特、怪诞而且狡诈的。鲁迅说最先发明这一句“他妈的”的人物是一个卑劣的天才,褒中有贬,既肯定这种战术“对于躲在门第下的男女,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因为毁及祖宗,伤害了高门巨族的体面,也撕破了他们所赖以保全自己的唯一护符。但是,从动机到手段,这种骂法与想法都是卑劣的。“国骂”的流传,自然没有伤及高门贵族的一根毫毛,但却显示出骂人者品格的卑劣和怨仇的深重,自然,想在心造的幻梦中占别人的便宜,也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对于“他妈的”一语的发展和运用,鲁迅接着从历史的发展和封建王朝的后代中作了精辟的分析。唐王朝建立以后,以李渊、李世民为代表的关陇贵族集团为扩大自己的统治基础,限制豪门贵族,重视和照顾中小地主阶级的利益,许多庶族出身的读书人通过科举走入仕途,改变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状况,自夸族望的风气渐渐消除。金朝和元代都是异族入主中原,对宋朝贵族的打击十分厉害,“已奉夷狄为帝王,自不妨拜屠沽作卿士”,严格的等级和门第限制自然不能照原样维持下去,但也产生了新的问题,这就是暴发户的兴起。鲁迅引用刘时中的散曲,生动刻画了那些暴发户的丑态:一经发迹,便附庸风雅,取了许多表字名号,想削尖脑袋钻进上等人的队伍中。卖米的谐音于“粮”号子良,卖肉的化脯为甫字仲甫,卖饭的盼客人吃饱就祝君宝(饱),磨面的终以罗筛筛面得到麦夫,所以取表字为德夫。当他们未发迹之前,自然出口粗俗,“他妈的”随时挂在口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取雅号,修家谱,与豪门联宗,寻名儒和名臣为始祖。一方面,从血统上来寻求高贵的渊源,另方面,又从言行举止上装出一副文雅高贵派头,以掩盖自己的粗俗鄙陋。被压迫的民众看穿他们的这套把戏,就用“他妈的”作为武器,对这些“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娼”的伪善者进行猛烈的攻击。暴发户代代皆有,于是,“他妈的”也就不绝于世了。对于这句“他妈的”,鲁迅既承认它产生的合理性和它所包含的丰富的阶级的历史的内容,又严肃指出它的目的和手段的卑劣。鲁迅认为,不论是别人和自己的祖宗的旧荫和余泽,都应蔑弃或扫荡,因为靠祖宗吃饭总不是光采的事。至于硬要去做别人的祖宗,即使只是在幻想中取得做别人祖宗的光荣,也总是十分卑劣的。至于要施加暴力于所谓“他妈的”的生命上,以强暴的性行为去搞乱人家的血统,即使只是乘机施行,更是十分卑劣的行为。因此,国骂“他妈的”不论从动机和目的上,都显示出民族的劣根性。但鲁迅又清醒地看到:“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这种状况如不改变,产生国骂的阶级基础依然存在,无数有声或无声国骂就永远围绕在全社会的上下和四旁,国骂不绝于耳,就说明阶级的对立是何等严峻与尖锐,“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如果在革命的风潮席卷大地时,那么,被压迫的民众就不会只用国骂来表示反抗,而必然用刀和剑来进行清算了。篇末论“他妈的”一语的另外用法,举乡农父子吃饭时的对话为例,说明在特定的场合,在关系亲密的人口中,“他妈的”已经醇化为“我的亲爱的”,变成了表示惊异或叹服的口头禅。这就难怪阿Q深爱这“妈妈的”一语,在表示复杂的感情,如仇情、蔑视、惊异、叹服或热爱时,总是把“妈妈的”一语说将出来。这样,“他妈的”又变成万能的抒情体物写志的专用名词了。鲁迅对“国骂”的研究深入隐微,从中发出深厚的社会历史内蕴,并与中国人的深层心态联系起来加以剖析,给人以诸多启迪。因此,这篇文章的特点,就不是“谐趣”、“奇妙”等可以概括得了的。最主要的特点,正在于鲁迅以深刻的思想之光去烛照日常俗语,从中发掘出深刻的社会历史和文化心理内涵来。
鸣机夜课图记。推荐。爱诗词网。记蒋士铨吾母姓钟氏(1),名令嘉,字守箴,出南昌名族(2),行九(3)。幼与诸兄从先外祖滋生公读书(4)。十八归先府君(5)。时府君年四十余,任侠好客(6),乐施与,散数千金(7),囊箧萧然(8),宾从辄满座。吾母脱簪珥(9),治酒浆(10),盘罍间未尝有俭色(11)。越二载,生铨,家益落(12),历困苦穷乏人所不能堪者,吾母怡然无愁蹴状(13),戚䣊人争贤之(14)。府君由是计复游燕赵间(15),而归吾母及铨,寄食外祖家。铨四龄,母日授四子书数句(16)。苦儿幼不能执笔(17),乃镂竹枝为丝断之(18),诘屈作波磔点画(19),合而成字,抱铨坐膝上教之。既识,即拆去。日训十字,明日令铨持竹丝合所识字,无误乃已。至六龄,始令执笔学书(20)。先外祖家素不润(21),历年饥,大凶(22),益窘乏。时铨及小奴衣服冠履皆出于母(23)。母工纂绣组织(24),凡所为女红(25),令小奴携于市,人辄争购之,以是(26),铨及小奴无褴褛状(27)。先外祖长身白髯(28),喜饮酒,酒酣(29),辄大声吟所作诗,令吾母指其疵(30)。母每指一字,先外祖则满引一觥(31),数指之后(32),乃陶然捋须大笑(33),举觞自呼曰(34):“不意阿丈乃有此女(35)!”既而摩铨顶曰:“好儿子!尔他日何以报尔母?”铨穉,不能答,投母怀,泪涔涔下(36)。母亦抱儿而悲。檐风几烛(37),若愀然助人以哀者(38)。记母教铨时(39),组绣绩纺之具毕陈左右(40),膝置书,令铨坐膝下读之。母手任操作,口授句读(41),吚唔之声轧轧相间(42)。儿怠,则少加夏楚(43)。旋复持儿泣曰(44):“儿及此不学,我何以见汝父?”至夜分寒甚(45),母坐于床,拥被覆双足,解衣以胸温儿背,共铨朗诵之。读倦,睡母怀。俄而母摇铨曰(46):“可以醒矣。”铨张目视母面,泪方纵横落。铨亦泣。少间(47),复令读,鸡鸣卧焉。诸姨尝谓母曰:“妹一儿也,何苦乃尔(48)?”对曰:“子众可矣,儿一不肖(49),妹何托焉(50)?”庚戌(51),外祖母病且笃(52),母侍之,凡汤药饮食(53),必亲尝之而后进,历四十昼夜无倦容。外祖母濒危(54),泣曰:“女本弱(55),今劳瘁过诸兄,惫矣(56)。他日婿归(57),为言我死无恨,恨不见女子成立。其善诱之(58)!”语讫而卒(59)。母哀毁骨立(60),水浆不入口者七日,闾䣊姻亚(61),一时咸以孝女称(62),至今弗衰也。铨九龄,母授以《礼记》《周易》《毛诗》(63),皆成诵(64)。暇更录唐宋人诗,教之为吟哦声。母与铨皆弱而多病。铨每病,母即抱铨行一室中,未尝寝,少痊,辄指壁间诗歌,教儿低吟之以为戏。母有病,铨则坐枕侧不去。母视铨,辄无言而悲,铨亦凄楚依恋之。尝问曰:“母有忧乎?”曰:“然(65)。”“然则何以解忧?”曰:“儿能背诵所读书,斯解也(66)。”铨诵声琅琅然(67),与药鼎沸声相乱(68),母微笑曰:“病少差矣(69)。”由是母有病,铨即持书诵于侧,而病辄能愈。十岁,父归。越一载,复携母及铨,偕游燕、秦、赵、魏、齐、梁、吴、楚间(70)。先府君苟有过,母必正色婉言规(71)。或怒不听,则屏息(72):俟怒少解,复力争之,听而后止。先府君每决大狱(73),母辄携儿立席前(74),曰:“幸以此儿为念(75)!”府君数颔之(76)。先府君在客邸(77),督铨学甚急,稍怠,即怒而弃之(78),数日不及一言(79)。吾母垂涕扑之,令跪读至熟乃已,未尝倦也。铨故不能荒于嬉(80),而母教由是益以严。又十载归,卜居于鄱阳(81),铨年且二十(82)。明年娶妇张氏,母女视之(83),训以纺绩织纴事,一如教儿时。铨生二十有二年,未尝去母前(84),以应童子试(85),归铅山,母略无离别可怜之色。旋补弟子员。明年丁卯(86),食廪饩(87)。秋,荐于乡(88),归拜母,母色喜。依膝下廿日,遂北行(89)。母念儿辄有诗,未一寄也。明年落第,九月归。十二月,先府君即世(90),母哭而濒死者十余次。自为文祭之,凡百余言(91),朴婉沉痛,闻者无亲疏老幼(92),皆呜咽失声。时行年四十有三也(93)。己巳(94),有南昌老画师游鄱阳,八十余,白发垂耳(95),能图人状貌,铨延之为母写小像(96)。因以位置景物请于母,且问母何以行乐,当图之以为娱。母愀然曰:“呜呼!自为蒋氏妇,尝以不及奉舅姑盘匜为恨(97),而处忧患哀恸间数十年(98),凡哭母,哭父,哭儿,哭女夭折(99),今且哭夫矣(100)。未亡人欠一死耳(101),何乐为(102)?”铨跪曰:“虽然,母志有乐得未致者(103),请寄斯图也,可乎?”母曰:“苟吾儿及新妇能习于勤,不亦可乎?鸣机夜课,老妇之愿足矣,乐何有焉?”铨于是退而语画士(104),乃图秋夜之景,虚堂四敞(105),一灯荧荧(106),高梧萧疏(107),影落檐际。堂中列一机,画吾母坐而织之。妇执纺车坐母侧,檐底横列一几,剪烛自照(108),凭画栏而读者则铨也(109)。阶下假山一,砌花盆兰(110),婀娜相倚(111),动摇于微风凉月中。其童子蹲树根捕促织为戏(112),及垂短发,持羽扇,煮茶石上者,则奴子阿同,小婢阿昭也。图成,母视之而欢。铨谨按吾母生平勤劳(113),为之略(114),以进求诸大人先生之立言而与人为善者(115)。〔注释〕(1)钟氏:晚年号甘荼老人。(2)出:出身。名族:有名望的家族。(3)行(hang)九:排行第九。(4)先:称已过世的长辈。(5)先府君:对死去的祖、父辈的敬称。(6)任侠:喜好侠义。(7)金:指一两银子。(8)箧:小箱子。萧然:冷落。(9)珥(er):耳环。(10)浆:泛指酒。(11)罍(lei):坛状酒器。(12)落:衰落。(13)怡然:和悦的样子。蹴:通“蹙”,皱起眉头。(14)戚䣊人:亲戚们。䣊:通“党”。(15)计:计画。(16)四子书:指《论语》、《孟子》、《大学》、《中庸》。(17)苦:以之为苦。(18)镂:犹刻。(19)诘屈:曲折。波:字的笔画“撇”。磔(zhe):字的笔画“捺”。画:横画。(20)书:写字。(21)润:富足。(22)凶:荒年。(23)小奴:年小的仆人。(24)纂:编织。组:织带。织:织布。(25)红(gong):同“工”。(26)以是:因此。(27)褴褛:衣服破烂。(28)髯:指胡须。(29)酒酣:喝足了酒。(30)疵:缺点。(31)引:取。觥:古代酒器名。(32)数:多次。(33)陶然:醉态。(34)觞:酒杯。(35)阿丈:老夫。(36)涔(cen)涔:流的样子。(37)几:茶几。(38)愀然:悲凉的样子。(39)记:回忆。(40)绩:纺麻。纺:纺纱。毕:都。(41)句读(dou):文句停顿。(42)吚唔:读书声。轧轧:纺车声。(43)夏:檟木。楚:荆条。(44)旋:不久。持:抱。(45)夜分:半夜。(46)俄:一会儿。(47)少间:一会儿。(48)乃尔:竟至如此。(49)不肖:不好。(50)托:托付。(51)庚戌:清雍正八年(1730)。(52)且:将近。笃:病情重。(53)汤药:中药的汤剂。(54)濒:临近。(55)女:这里同“汝”。(56)惫:疲乏。(57)他日:日后。(58)诱:教导。(59)讫:完毕。(60)骨立:皮包骨头。(61)闾:乡里。姻亚(ya):有通婚关系的亲戚。(62)咸:都。(63)《周易》:《易经》。《毛诗》:汉代毛亨所传《诗经》。(64)诵:背诵。(65)然:是这样。(66)斯:这样。(67)琅琅:读书声。(68)药鼎:煎药锅。(69)少:稍微。差:同“瘥”,愈。(70)燕、秦、赵、魏、齐、梁、吴、楚:春秋战国国名。此处代指今陕西、河南、河北、山东、江苏、安徽、湖北等地。(71)规:劝告。(72)屏息:收敛呼吸。(73)决:判决。大狱:死刑案。(74)席:坐位。(75)幸:盼望。(76)颔之:点头称许。(77)客邸:旅居在外的住宅。(78)弃:这里指不理会。(79)及:涉及。(80)荒:荒废。嬉:游戏。(81)卜居:找新居处。鄱阳:今江西省波阳县。(82)且:将近。(83)女视之:视之如女。(84)去:离开。(85)童子试:低级科举考试。(86)丁卯:清乾隆十二年(1747)。(87)食廪饩(xi):吃官府的粮食,即补了廪生。(88)荐于乡:乡试录取,中了举人。(89)北行:往北京。(90)即世:去世。(91)言:字。(92)无:无论。(93)行年:年岁。(94)己巳:清乾隆十四年(1749)。(95)白发垂耳:指年老。(96)延:请。(97)舅姑:丈夫的父母,盘匜(yi):盥洗盛水器物。(98)恸:大哭。(99)夭折:未成年死去。(100)且:甚且。(101)未亡人:旧时妇女丧夫后自称。(102)为:表疑问语气。(103)致:达到。(104)退:退下。语(yu):告诉。(105)虚堂:空堂屋。四敞:四面敞开。(106)荧荧:火光微弱。(107)梧:梧桐树。(108)剪烛:剪掉烧过的蜡烛心。(109)栏:栏杆。(110)砌:台阶。(111)婀娜:优美轻盈。(112)促织:蟋蟀。(113)按:根据。(114)略:事略。(115)大人先生:有声望的人。立言:著书立说。与:赞助。〔鉴赏〕《<鸣机夜课图>记》是蒋士铨为以他母亲钟令嘉为主体的一幅“行乐图”所写的题记。他写这篇“记”的目的,在本文结尾中说得很清楚:“铨谨按吾母生平勤劳,为之略,以进求诸大人先生之立言而与人为善者。”由此可见其主旨是为了征请先辈和大人先生们为此图写题记,以更广泛地宣扬母亲异于常人的美德。记一个人的一生行事要抓住重点。蒋士铨的这篇题记以时间为线索,着重抓住蒋母在教子方面是慈母,在相夫方面是贤妻,在事亲方面是孝女的三个方面,组织材料,扣住一个“贤”字,进而突出她的美德,加以颂扬的。文章一开始概述蒋母的简况,她出身于望族,富有教养。结婚后,遂显示出不凡处:丈夫任侠好客而不理家,动辄散千金,以致家道日落,但仍宾客满座。在此情况下,蒋母典卖首饰,照常治酒罗浆款待来客而无俭色、怨声。二年后蒋士铨出生,家道日益困窘,以致历尽人所不堪的苦况,但蒋母仍“怡然无愁蹴状”。通过以上两个细节的描述和后来蒋母支持丈夫游历、归家育子,蒋母深明大义,见识卓异,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这样,蒋士铨落笔生辉,以极简洁的文字勾勒了母亲的形象,但母亲的“贤”,作者没有直接点出,“戚䣊人争贤之”一语省却了多少笔墨,而艺术效果则比作者直接说出不知要好多少倍。“贤”是蒋母美德的集中表现,下文就以时间为经线,以蒋母行事的卓异处为纬线,交织出蒋母一生感人的几个图景。蒋母懿德美行最突出的是教子,这也是文章的最感人处。对此,作者是有深切体会的,他是饱蘸深情来抒写的:四岁时母亲即日授“四书”数句,并“镂竹枝为丝断之,诘屈作波磔点画”用来教子识字;六岁教子执笔学书。尤可敬者,蒋母除了教子外,还要挑起生活的重担,以刺绣编织货卖于市,勤苦地抚养弱子小童,所以尽管那时适逢荒年,但“铨及小奴无褴褛状”,这其间浸透了蒋母多少辛勤的汗水和生活艰辛的泪水!因此当外祖问自己“尔他日何以报尔母?”作者虽年幼口不能道所以然,故“投母怀,泪涔涔下”。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是人间最真挚的母子间感情的自然流露,母亲的慈爱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印记。蒋母教子最感人的是鸣机夜课,文章用工笔细致地刻画了这一场景:风寒之夜,孤灯荧荧,蒋母手自纺线,膝头置书本而令蒋士铨坐膝下攻读,“母手任操作,口授句读,吚唔之声轧轧相间”,简练而形象的文字本身就是一幅鸣机夜课的图画,而且有声、有色、有情,达到不是图画,胜似画图的艺术效果。进而,文中具体描写课儿夜读情况,“儿怠,则少加夏楚”、“旋复持儿泣”,写蒋母教子之严;“夜分寒甚”、“解衣以胸温儿背”,写蒋母爱子之慈;读倦小睡于母怀,蒋母又摇之以醒,课儿再读,复写母教之严,而对一弱子如此要求,蒋母心中亦是不忍,“铨张目视母面,泪方纵横落”,则极写蒋母之慈。“严——慈——严——慈”层次分明的描写,反映了蒋母复杂的内心活动。望子成龙,就要教之以严;但毕竟子幼年少,又牵动了慈母的爱怜之心,这中间看似矛盾,实际是统一的,同样都是为突出蒋母的“贤”。这段文字是全文的重点,蒋士铨是饱含深情来描写的,可谓字字都有感情,读至此,几令人油然吟出孟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诗句。蒋士铨以文,孟郊以诗,虽相隔千年,但描述人间最真挚的母爱实可前后辉映。这段文字的重要性还在于为后文替母亲画鸣机夜课行乐图张本,故此是紧扣题意,浓墨重彩的一笔!教子是全文的中心,因而作者又从多侧面来描写,以使母亲的形象更为丰满和完整。授《礼记》等经书,录唐宋人诗教之以吟哦,病时以“儿能背诵所读书”解忧,都是写蒋母的教子。随着幼子年齿的增长采用多种方法教导,是对“夜课”的补充。蒋士铨成年后,为应童子试而别母,“母略无离别可怜之色”,北行赴试,“母念儿辄有诗,未一寄也”,这不是蒋母的“忍心”,而是切望儿子在事业上有成就,因而深藏了自己的亲子感情。蒋士铨有首《岁暮到家》的诗作,颇能道出此境此景中母子间的共同心情:“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通过蒋母“课子”的逐层描写,蒋母这位封建社会里的良母形象被塑造得十分完整而生动。蒋母的贤德卓异处,良母教子仅是其主要方面,作者在本文中还及时叙述了她作为人妻是贤妻,作为人女是孝女的一面,因而使人更感到蒋母的为人品质可敬可亲。文章开头概括介绍蒋母十八岁出嫁,就能在事业上支持丈夫,这是反映她的有教养和相夫从其志,着重写的是她“顺从”的一面,但十年随夫外出,则突出其“不顺从”逆夫的一面:丈夫有过,她正色婉言规箴;不听,则“俟怒少解,复力争之,听后而止”,蒋母的“顺从夫志”和“逆夫规箴”,看似矛盾,但实是统一的,这和“教子严”和“爱子慈”一样是从不同的侧面来丰富人物的性格。但蒋母又不是一个概念化的“贤妻”,她是富有个性和感情的,当夫死之日,“哭而濒死者十余次。自为文祭之,凡百余言,朴婉沉痛”,这一笔补叙很重要,写出了她对丈夫的深情。就行文说,对夫以贤始,以贤终,与开头一段紧相呼应。蒋母所作祭夫文,蒋士铨没有照录,这是行文的简洁处。“朴婉沉痛”四字足以概括,而“闻者无亲疏老幼,皆呜咽失声”,正点明祭文之沉痛,就中已可窥一斑而知全豹。蒋母的又一可敬处,是事亲至孝。写其孝亦用不同笔法,外祖富有名士风度,每逢酒酣,辄大声吟所作诗,“令吾母指其疵。母每指一字,先外祖则满引一觥,数指之后,乃陶然捋须大笑,举觞自呼曰:‘不意阿丈乃有此女!’”仅仅一个片断,就把蒋母承欢娱亲、诗酒指疵,活龙活现地表现出来,这是写她对父之孝;写蒋母对其母之孝,突出侍疾之诚,“凡汤药饮食,必亲尝之而后进,历四十昼夜无倦容”,一语概写,包含多少内容!继写外祖母临终之言“女本弱,今劳瘁过诸兄,惫矣”,再写外祖母死后“母哀毁骨立,水浆不入口者七日”,三个层次写来,孝女形象跃然纸间,无怪乎“闾䣊姻亚,一时咸以孝女称,至今弗衰也。”因而,本文的封建伦理色彩较浓。蒋士铨这篇文章着重是表彰母亲的美德,故而蒋母是中心人物,作者紧扣教子、相夫、事亲这三个方面加以表现。在具体写作上,似乎有意从对立面的统一上来落笔,如上述的教子围绕“严”与“慈”、相夫围绕“顺”与“逆”,而事亲至孝则是“喜”与“哀”。但对立面统一在一个“贤”字上。多侧面的描写,使人物性格形象更加丰满,可见蒋士铨于此是颇具匠心,而不是信手拈来,随意落笔的。写亲人间的琐事和朴挚的感情,以情感人,以情取胜,在中国文学史上颇多佳作。粗略算来,前有李密的《陈情表》、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和蒋士铨同时代的有袁枚的《祭妹文》,此文实堪与上述诸文媲美。文中触处生情,主要是通过具体描写来达到的。写蒋母鸣机夜课全是白描,“组绣绩纺之具毕陈左右,膝置书,令铨坐膝下读之。母手任操作,口授句读”,“至夜分寒甚,母坐于床,拥被覆双足,解衣以胸温儿背,共铨朗诵之。”幼龄的蒋士铨读倦而睡母怀,“俄而母摇铨曰。‘可以醒矣。’铨张目视母面,泪方纵横落”,蒋母对幼子的深情在具体的描述中表露得何等充分!写相夫、孝亲无不如此,都是娓娓叙事,而无限深情尽在字里行间中流动,使人能深深地感受到、捕捉到,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神来之笔。蒋士铨满怀深情写这篇“记”,当然旨在说明自己的成就皆出自母教,但文章却不具体点明,全由读者自己从字里行间去体会,这种写法实在高明得很。最后应该提及的,这篇文章以情胜、以情感人是其特点,但文中偶作景语亦与情密切配合,几达情景交融之境地。蒋母苦心教子中有两处环境描写,着墨都不多,一处是蒋士铨深受母教,但因年幼,无法用言语表达异日如何报母亲深恩于万一,只能投身母怀,泪涔涔而下,此际的环境描写是“檐风几烛,若愀然助人以哀者”;一处是蒋母生病,蒋士铨以诵书为母疗疾,“铨诵声琅琅然,与药鼎沸声相乱”,都是情景相融,声情并茂的好文字。至于篇末描绘画师所作“行乐图”具体景象,文字简洁,而状物图形准确,简直是诗化了的散文。于此可见作者亦是写景的好手,其原因委实应该归结于他那厚实的诗学根基。字数:7267作者:顾志兴知识来源:吴功正执行主编.古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第1569-1577页.
【诗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出处】唐·白居易《长恨歌》【翻译】渔阳的战鼓声震天动地,惊乱了宫中《霓裳羽衣曲》的舞步弦音。渔阳:唐代郡名,在今河北省蓟县一带,原属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管辖,此代指范阳地带,指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唐。鼙(pí)鼓:古代军中用的小鼓。霓裳羽衣曲:著名舞曲名,原为西域乐舞,名《婆罗门》,为西凉府节度使杨敬述所献,经唐玄宗润色而成。【鉴赏】“渔阳鼙鼓”,指安禄山的军事叛乱。渔阳,今河北省蓟县一带,是叛军进攻京师的出发点。“霓裳羽衣曲”,是当时宫中最流行的舞曲。喻唐明皇贪恋杨贵妃而沉醉于歌舞欢乐之中。“惊破”的“破”字有破坏的意思,是说安史之乱发生,《霓裳羽衣曲》奏不成了。用形象的语言说明历史事件,深刻生动,极有文采。【用法例释】用以形容内战的爆发或外敌的入侵惊醒了沉醉于安乐的人们。[例]靖康初年,金兵南下,风云突变,恰如“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没有了平静与安宁,而生灵涂炭,无一幸免。(袁鹰、秦越《漱玉篇》)
惊破霓裳羽衣曲。推荐。爱诗词网。【诗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出处】唐·白居易《长恨歌》【翻译】渔阳的战鼓声震天动地,惊乱了宫中《霓裳羽衣曲》的舞步弦音。渔阳:唐代郡名,在今河北省蓟县一带,原属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管辖,此代指范阳地带,指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唐。鼙(pí)鼓:古代军中用的小鼓。霓裳羽衣曲:著名舞曲名,原为西域乐舞,名《婆罗门》,为西凉府节度使杨敬述所献,经唐玄宗润色而成。【鉴赏】“渔阳鼙鼓”,指安禄山的军事叛乱。渔阳,今河北省蓟县一带,是叛军进攻京师的出发点。“霓裳羽衣曲”,是当时宫中最流行的舞曲。喻唐明皇贪恋杨贵妃而沉醉于歌舞欢乐之中。“惊破”的“破”字有破坏的意思,是说安史之乱发生,《霓裳羽衣曲》奏不成了。用形象的语言说明历史事件,深刻生动,极有文采。【用法例释】用以形容内战的爆发或外敌的入侵惊醒了沉醉于安乐的人们。[例]靖康初年,金兵南下,风云突变,恰如“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没有了平静与安宁,而生灵涂炭,无一幸免。(袁鹰、秦越《漱玉篇》)
北宋诗文革新运动是始由柳开所倡导,后为欧阳修、王安石等人继往开来到苏轼而宣告完成的文学革新运动。它远继秦汉及魏晋散文的优良传统,近师唐代韩柳古文运动的成功经验,诗学杜甫、韩愈、白居易等人的现实主义精神。这次文学运动使宋代散文走上了平易畅达,反映现实生活的道路,并为宋代诗歌丰富多采的特殊风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宋初的诗文主要继承了晚唐、五代以来词藻典丽而内容空乏的形式主义浮靡文风,它的恶性发展产生了风靡数十年的西昆派。
北宋诗文革新。推荐。爱诗词网。北宋诗文革新运动是始由柳开所倡导,后为欧阳修、王安石等人继往开来到苏轼而宣告完成的文学革新运动。它远继秦汉及魏晋散文的优良传统,近师唐代韩柳古文运动的成功经验,诗学杜甫、韩愈、白居易等人的现实主义精神。这次文学运动使宋代散文走上了平易畅达,反映现实生活的道路,并为宋代诗歌丰富多采的特殊风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宋初的诗文主要继承了晚唐、五代以来词藻典丽而内容空乏的形式主义浮靡文风,它的恶性发展产生了风靡数十年的西昆派。以杨亿、钱惟演、刘筠等宫廷侍臣为代表的西昆派,诗文同出一辙。他们以李商隐浮艳纤弱的唯美主义诗风及其“四六体”骈文为典范,摭拾前人作品中的“芳润”以歌舞升平,相互唱和,一味追求声律谐协、词采华美。其诗文对仗之工整、词藻之华丽、典故之繁缛、内容之空虚、风格之绮靡,正好符合精神颓废的官僚士大夫的需要,加上宋初统治者的推崇提倡,“西昆体”诗文便成为人们获取功名富贵和社会声誊的敲门砖,因而时人争效,到了“杨刘风采,耸动天下”(欧阳修《六一诗话》)的地步,几乎淹没了唐代古文传统。正当西昆派文饰升平、酬唱方酣、淫词咥曲泛滥之时,以欧阳修为领袖的宋代作家群,继承了唐代古文运动的传统,一反时弊,展开了诗文革新运动。具体表现有以下三方面:第一,宣扬文道合一。唐代古文运动虽已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经过晚唐、五代,特别是西昆体的盛行,形式主义的浮艳文风又重新笼罩了宋初文坛。因此,诗文革新运动的首要问题乃是解决文与道即艺术形式与思想内容的关系问题。诗文革新运动的首开者柳开(947—1000)说:“文章为道之筌也,筌可妄作乎?筌之不良获斯失矣。”(《上王学士第三书》)他认为文是道的工具,是为思想内容服务的,批评宋初盛行的“四六体”骈文“华而不实,取其刻削为工,声律为能”,(同上)宣扬文道合一。与他同时的王禹偁(954—1001),也力主革除“秉笔多艳冶”的文风,提出“文传道而明心”的观点。禹偁是宋代最先提倡诗学杜甫、白居易现实主义精神的优秀诗人,其诗以古体长篇见长,《感流亡》、《对雪》等诗风格清丽,直抒胸意。从他的诗里,宋诗议论化和散文化的倾向可以略见一斑。在文章的致用方面,王安石(1021—1086),非常强调文笔要有补于世,为现实政治服务,他认为社会作用和思想内容是“本”,文辞形式只是一种外表修饰,无关紧要。《上人书》说:“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这种说法虽然忽略艺术形式,但对思想性的要求,却是进步的。与孙复所主张的“正一时之得失”,“写下民之愤叹”,“述国家之安危”(《答张浻书》)是相通的。基于此,王安石的散文成就远不及其诗歌。他的诗不论记事(《河北民》、《兼并》)咏史(《商鞅》、《明妃曲二首》)写景(《江上》、《泊船瓜洲》),都显得俊逸自然而又平易近人,尤其是他晚年的写景诗,备受历代评论家的赞赏和推崇。柳开等人惟因创作实绩不高,加之他们的立论片面否定了艺术形式对思想内容的重要作用,误走极端,因之他们不能战胜宋初骈俪文风,也不能在当时的文坛上确立统治地位。真正解决了文道问题且为诗文革新运动建立了创作原则的是欧阳修(1007—1072)。当西昆派出现后,对形式主义文风的批判变得更加激烈。欧阳修总结了诗文革新先驱者的成功经验,考察了秦汉以来的创作成果,继承唐韩愈“文以载道”的观点,提出了文道并重、道先文后和文学创作有个性倾向性的观点。他认为充实的思想内容能得到完美的艺术形式,而思想内容是从圣人“经”中得来:“学者当师经,师经必先求其意,意得则心定,心定则道纯,道纯则充于中者实,中充实则发为文者辉光。”(《答祖择之书》)强调先有内容后有形式:“圣人之文,大抵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也。”(《答吴充秀才书》)这都说明内容和形式紧密联系,必不可少,不能偏颇哪一方,因而提高了文的作用。他认为“古之学者非一家,其为道相同,言语文章,未尝相似”,(《与乐秀才第一书》)说明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艺术风格。在这点上,苏轼的见解更深刻,他说文章应该“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提倡文章的内容、形式与风格的多样化和独创性,批评王安石“好使人同己”的经义论策取士方法。因此,欧、苏不但纠正了自柳开以来的轻文重道观点,扫除了西昆派重形式,轻内容的陋习,还用他们卓越的创作成就,为诗文革新树立了鲜艳的旗帜。第二,提倡尊韩尊柳。诗文革新运动力图恢复和发展已经沉寂百年的韩柳古文的权威地位,只有尊韩尊柳,诗文革新运动才有依据,由此才能彻底击溃唐末以来的唯美主义和形式主义文风。被誉为反对面昆派的猛将的石介在《怪说》中批驳扬亿等人“穷研极态,缀风月,弄花草,淫巧侈丽,浮华纂组,刓锼圣人之经,破碎圣人之言,离析圣人之意,蠹伤圣人之道”。推尊韩柳作品,盛赞韩愈的“《原道》、《原人》、《原毁》、《行难》、《禹问》、《佛骨表》、《诤区论》,自诸子以来未有”,《尊韩》)认为其文“必本于教化仁义,根于礼乐刑政而后为之辞”(《上赵先生书》);穆修也说“唐之文章,……至韩、柳氏起,……辞严义伟,制述如经,能卒然耸唐德于盛汉之表”(《唐柳先生文集后序》)。苏轼批评“求深者或至于迂,务奇者怪僻而不可读”(《上欧阳内翰书》)的不良文风,更精当地指出韩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潮洲韩文公庙碑》)的伟功,是百代宗学的榜样。唐代古文运动的理论和创作实践是诗文革新运动的基础,欧翁继承了韩愈“不平则鸣”论,进一步提出了“穷而后工”论。他说:“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梅圣俞诗集序》)形象地从客观上证明了文学同现实的密切关系。欧阳修和穆修大力从事于整理出售韩柳著述的传播工作,通过二、三十年的努力,文坛上“学者非韩不学”一韩柳的文统和道统又在宋代开始复兴。第三,平易自然的创作原则。与唐代古文运动相比较,宋代古文运动伴随着诗歌革新运动。欧阳修等人发展了韩愈文论中“易”的一面,建立了平易流畅,委曲婉转的文章风格。诗歌也不例外,这不仅仅只针对西昆体的泛滥,从文学自身发展的规律说,它是唐代现实主义传统的继续。自从梅尧臣提倡诗体革新,主张诗歌反映现实,“因事有所激,因物兴以通”,(梅尧臣语)形象地描绘客观事物,并用浑朴的语言表现秀美的意境,诗坛上便不断地出现了优秀诗人,如王安石,苏轼及南宋陆游等,都是杰出大家,但宋代的诗都过于散体化,议论化,有的还趋于博奥和雕饰。清人叶燮在《原诗》里指出了宋诗新颖工巧取胜的特点,在赞扬“自梅、苏变尽昆体,独创生新,必辞尽于言,言尽于意”的同时,也指责了宋人“以用事为博”、“以文为诗”,只欣赏奇警透僻的议论,抛弃诗中蕴含深永韵味的缺点。这从反面说明宋代散文创作直接影响了诗歌。如果说唐代散文象高山深谷,那么宋代散文却似平原旷野了。从韩柳及其同派的文章中都可窥见硬语生辞之弊,特别是韩愈弟子皇甫湜更偏重于古文的文的一面。他片面地发展了韩愈矜奇尚异的理论,追求奇异怪僻,强调以“非常之文,通至正之理”,导致了单纯讲究形式而忽视内容的新形式主义,使韩柳倡导的古文走入了艰涩生僻的死胡同。因而,诗文革新运动除了要求革除浮艳纤弱的文风外,还继承韩愈文从字顺和务去陈言的作法,反对古奥艰涩的创作倾向,走平坦自然的诗文道路。柳开说:“古文者,非在辞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应责》)王禹偁更明确地提倡“句之易道,义之易晓”的古文,使自己的作品对社会发生作用,避免曲高和寡。欧阳修发展了他们的观点,他说:“孟、韩文虽高,不必似之也,取其自然耳”,(曾巩《与王介甫第一书》)强调“自然”。又说:“其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答张秀才第二书》)突出“易知”、“易明”,提出以“文简而意深”即简洁含蓄为创作标准。后来,苏门三父子从这一论点出发,反对为文而文,认为文要有为而作,讽谕时事,不得已而言。总之,建立平易流畅,委曲婉转的文章风格,这是宋代诗文运动对后世文学的主要贡献。值得一提的是,在诗文革新过程中,王安石一直是褒柳贬韩的,这可能与其变法的政见相关。当然,也有人提出过先进的文学主张,如田锡(940—1003),认为应该多方面吸其古人之长,“不能宗尚其一”。(《贻宋小著书》)这无疑比后来古文家专崇韩柳更为可取,唯其创作成就不高,孤掌难鸣,结果被轰轰烈烈的诗文革新运动湮没了。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和参加者在以上三方面是基本一致的。宋代诗文卷帙浩繁,绝大多数是这一运动的光辉成就。“唐宋八大家”,宋代就占六个,而且都是积极主张诗文革新的。他们的文章与先秦两汉散文一脉相承,欧阳修散文学习《左传》婉转曲折的文风,深得《史记》神韵;苏轼集诸家之长,散文类似《庄子》;王安石受先秦诸子散文和两汉议论文影响较大;曾巩更具有孔孟的儒学气;苏洵与二子学《战国策》,有战国纵横家的气度;苏辙则更推崇司马迁的文章。虽然六家宗学各异,成就也不一致,但总的说来,他们的诗文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平易自然,婉转委曲的艺术风格。诗文革新运动战胜了晚唐五代以来的形式主义文风,使六朝以来被败坏的文章之道“至欧、曾、苏、王而大振”。(艾南英语)发展了韩柳古文学说,恢复了我国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金代的“苏诗运动”、明代的“唐宋派”、“公安派”、“竟陵派”、清代的“桐城派”、“宗宋诗派”等等文学流派都受到诗文革新运动的影响,或学其道,或取其理,从而取得一定的成绩。当然,诗文革新运动也有自身的缺陷,它披着“复古”的外衣,强调“宗经”、“卫道”,不少作者一味仿古,拟古,缺乏独创性,这就损害了散文与现实的关系,使散文成了宣扬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的教义书,我们在借鉴时必须注意。
【诗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出处】唐·王维《鸟鸣涧》【意思】人闲来无事,看桂花飘落,夜晚静谧无声,春天的山林一片空寂。桂花:桂花有春花、秋花、四季花等不同种类,此指春天开花的一种。【鉴赏1】夜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桂花轻轻地洒落一地,仿佛整座山是一片空无。原诗描写春天山中静夜的悠闲情趣,文句中荡漾着无限诗意,令人悠然神往。【鉴赏2】在寂静的环境里,桂花自开自落,而正是因为人内心闲静,没有外事干扰,细小的桂花从枝上落下,才能被诗人觉察。长夜寂静,景色繁多的春山却显得空旷宁静。花落为动,却更显春山之幽静,以动衬静。诗人内心之清静与春山之静谧交相呼应。此句以声写景,运用通感手法,将“花落”这一动态情景与“人闲”结合起来。既表现了诗人内心的恬静清闲,又展示了春山夜晚的幽雅宁静。后世常以此表现环境的幽静。【用法例释】用以形容山林的夜晚花叶自落,幽静空寂。[例]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种大自然的幽静,可以叫做身外之宁静。(郭天一《品味宁静》)【全诗】《鸟鸣涧》.[唐].王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注释】①鸟鸣涧:此诗是王维题友人所居之《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②桂花:大多在秋季开花,也有四季开花的,此以解释春天开花之桂树为妥。皇甫岳,事迹无考。云溪,有人考证即绍兴若耶溪,传说是西施浣纱处,也是越中著名的风景胜地。【鉴赏】这首诗被评论家特别称道之点,是它“旨在写静境,却纯用动景处理,最得画家烘托之妙,乃从宋(刘宋)王籍《入若耶溪》‘鸟鸣山更幽’悟入。”(刘拜山《千首唐人绝句》)王籍原诗是:“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返回流。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抒写泛舟若耶溪所引发的羁思乡愁,其中“蝉噪”、“鸟鸣”二句饶有情致,被目为“文外独绝”是无愧的。或许鸟鸣涧即因此得名。王维来到若耶溪,要写鸟鸣涧,而“鸟鸣山更幽”的名句横在前面,该如何落墨呢?我们会想起李白。李白见崔颢题武昌黄鹤楼诗(“昔人已乘黄鹤去”云云),口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心里却不服,欲拟之较胜负,便写了《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云云),《鹦鹉洲》(“鹦鹉来过吴江水”),结果无以过之。以李白之才,在这件事上却输给崔颢,说明艺术创作不能模仿。王维面对王籍的名作没有像李白那样刻意模拟,而是取其神而遗其貌,立意仍是“鸟鸣山更幽”,但却写出鸟是如何鸣,山何以更幽,这就等于将一个原本抽象的命题加以具体阐发,使之变得生动形象,易于为人接受。所以,《鸟鸣涧》之于王籍原句,既有悟入,又能化出,是面目一新的再创造。首先交代“人闲”,山居静夜,是诗人在安闲静默中领会的。人是感知外界的主体。由于诗人的心境和春山环境气氛相契合,他才能敏感地觉察到周围的动静、变化。月出之前,静夜空山什么也看不到,诗人用“桂花落”衬出这无光无声的宁静。桂花细微,落地无声,要感知其“落”,只能通过触觉,这就把“静”写得像是可以用手摸得到了。这是以局部的微动衬托整个空间的幽。继而月出,春山树影历历可辨;但月出无声,春山仍在沉睡状态中,诗人又凭视觉看到春山的“静”。这是以有光衬无声,以见空山之幽。山空月明,宿鸟误为曙光,时有响声出烟树间,一两声啼过之后,春涧又恢复寂静,诗人又凭听觉听出春山的“静”。这又是以短暂的有声衬托持续长久的无声。通过这样多角度的描摹,读者的触觉、视觉、听觉全被调动起来,春山的幽静遂被展示得清晰无比。花落、月出、鸟鸣这些景物,被安排在春山、春涧的背景之中,无不带有春的色彩。比之“鸟鸣山更幽”一句来,王维此诗所创造的意境无疑更优美动人。如果说王维写“君自故乡来”是将前人的诗“化多为一”,那么,这里则是“化一为多”,即化抽象为具体,化单一为丰富,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他虽无意与前人争胜,实际已超越前人。【赏析】《鸟鸣涧》是和友人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的和诗,描写了春山月下的静谧之景,表现出诗人恬静的心境。首二句写桂子飘落,春山夜静。“人闲桂花落”,写诗人置身山中欣赏夜景,在闲静的环境中感觉到桂花在飘落。花落本应无声,但由于“人闲”,没有杂乱的声音干扰,因而能感觉到自然界细密的动静。一切生物都睡着了,夜很静,仿佛春山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诗人独自在这万籁俱寂的山中参禅、习静,领略着清新的夜气。后二句写月出鸟惊,时鸣春涧。在静观中,月亮升起来了,银辉遍地,一下照亮了山林幽壑,把栖息在林中的山鸟惊醒了,鸟在山涧的树丛中不时地叫几声,衬托得春山春涧更为幽静。诗人成功地运用了以动写静的艺术手法,在静谧的整体意境中写出动态和声息,衬托出环境的幽静。因为局部的响动,是依赖于整个环境的寂静才被人觉察到的,而局部的响动不可能打破整个环境宁静的气氛,大小悬殊的对比反而能衬得出大环境更静谧。王维这样写,不仅是个艺术手法问题,而且是哲学理念的表现,是于动中求静,宣扬虽动而常静的禅宗寂灭思想。北朝佛学家僧肇所撰《肇论·物不迁论》说:“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不释动以求静,故虽静而不离动。”王维正是把佛学的理论渗透在景物描写之中,“求静于诸动”,宣扬虽动而常静的寂灭思想。桂花自开自落,归于寂灭;惊鸟时鸣,鸣后复静。《鸟鸣涧》写的就是王维“夜禅”、“习静”的实践(“禅”的原意是“静虑”)。明代胡应麟《诗薮》称《鸟鸣涧》等诗“却入禅宗”,说:“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人世间的一切争逐名利的尘念都在这静谧的意境中净化了。
人闲桂花落。推荐。爱诗词网。【诗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出处】唐·王维《鸟鸣涧》【意思】人闲来无事,看桂花飘落,夜晚静谧无声,春天的山林一片空寂。桂花:桂花有春花、秋花、四季花等不同种类,此指春天开花的一种。【鉴赏1】夜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桂花轻轻地洒落一地,仿佛整座山是一片空无。原诗描写春天山中静夜的悠闲情趣,文句中荡漾着无限诗意,令人悠然神往。【鉴赏2】在寂静的环境里,桂花自开自落,而正是因为人内心闲静,没有外事干扰,细小的桂花从枝上落下,才能被诗人觉察。长夜寂静,景色繁多的春山却显得空旷宁静。花落为动,却更显春山之幽静,以动衬静。诗人内心之清静与春山之静谧交相呼应。此句以声写景,运用通感手法,将“花落”这一动态情景与“人闲”结合起来。既表现了诗人内心的恬静清闲,又展示了春山夜晚的幽雅宁静。后世常以此表现环境的幽静。【用法例释】用以形容山林的夜晚花叶自落,幽静空寂。[例]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种大自然的幽静,可以叫做身外之宁静。(郭天一《品味宁静》)【全诗】《鸟鸣涧》.[唐].王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注释】①鸟鸣涧:此诗是王维题友人所居之《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②桂花:大多在秋季开花,也有四季开花的,此以解释春天开花之桂树为妥。皇甫岳,事迹无考。云溪,有人考证即绍兴若耶溪,传说是西施浣纱处,也是越中著名的风景胜地。【鉴赏】这首诗被评论家特别称道之点,是它“旨在写静境,却纯用动景处理,最得画家烘托之妙,乃从宋(刘宋)王籍《入若耶溪》‘鸟鸣山更幽’悟入。”(刘拜山《千首唐人绝句》)王籍原诗是:“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返回流。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抒写泛舟若耶溪所引发的羁思乡愁,其中“蝉噪”、“鸟鸣”二句饶有情致,被目为“文外独绝”是无愧的。或许鸟鸣涧即因此得名。王维来到若耶溪,要写鸟鸣涧,而“鸟鸣山更幽”的名句横在前面,该如何落墨呢?我们会想起李白。李白见崔颢题武昌黄鹤楼诗(“昔人已乘黄鹤去”云云),口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心里却不服,欲拟之较胜负,便写了《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云云),《鹦鹉洲》(“鹦鹉来过吴江水”),结果无以过之。以李白之才,在这件事上却输给崔颢,说明艺术创作不能模仿。王维面对王籍的名作没有像李白那样刻意模拟,而是取其神而遗其貌,立意仍是“鸟鸣山更幽”,但却写出鸟是如何鸣,山何以更幽,这就等于将一个原本抽象的命题加以具体阐发,使之变得生动形象,易于为人接受。所以,《鸟鸣涧》之于王籍原句,既有悟入,又能化出,是面目一新的再创造。首先交代“人闲”,山居静夜,是诗人在安闲静默中领会的。人是感知外界的主体。由于诗人的心境和春山环境气氛相契合,他才能敏感地觉察到周围的动静、变化。月出之前,静夜空山什么也看不到,诗人用“桂花落”衬出这无光无声的宁静。桂花细微,落地无声,要感知其“落”,只能通过触觉,这就把“静”写得像是可以用手摸得到了。这是以局部的微动衬托整个空间的幽。继而月出,春山树影历历可辨;但月出无声,春山仍在沉睡状态中,诗人又凭视觉看到春山的“静”。这是以有光衬无声,以见空山之幽。山空月明,宿鸟误为曙光,时有响声出烟树间,一两声啼过之后,春涧又恢复寂静,诗人又凭听觉听出春山的“静”。这又是以短暂的有声衬托持续长久的无声。通过这样多角度的描摹,读者的触觉、视觉、听觉全被调动起来,春山的幽静遂被展示得清晰无比。花落、月出、鸟鸣这些景物,被安排在春山、春涧的背景之中,无不带有春的色彩。比之“鸟鸣山更幽”一句来,王维此诗所创造的意境无疑更优美动人。如果说王维写“君自故乡来”是将前人的诗“化多为一”,那么,这里则是“化一为多”,即化抽象为具体,化单一为丰富,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他虽无意与前人争胜,实际已超越前人。【赏析】《鸟鸣涧》是和友人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的和诗,描写了春山月下的静谧之景,表现出诗人恬静的心境。首二句写桂子飘落,春山夜静。“人闲桂花落”,写诗人置身山中欣赏夜景,在闲静的环境中感觉到桂花在飘落。花落本应无声,但由于“人闲”,没有杂乱的声音干扰,因而能感觉到自然界细密的动静。一切生物都睡着了,夜很静,仿佛春山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诗人独自在这万籁俱寂的山中参禅、习静,领略着清新的夜气。后二句写月出鸟惊,时鸣春涧。在静观中,月亮升起来了,银辉遍地,一下照亮了山林幽壑,把栖息在林中的山鸟惊醒了,鸟在山涧的树丛中不时地叫几声,衬托得春山春涧更为幽静。诗人成功地运用了以动写静的艺术手法,在静谧的整体意境中写出动态和声息,衬托出环境的幽静。因为局部的响动,是依赖于整个环境的寂静才被人觉察到的,而局部的响动不可能打破整个环境宁静的气氛,大小悬殊的对比反而能衬得出大环境更静谧。王维这样写,不仅是个艺术手法问题,而且是哲学理念的表现,是于动中求静,宣扬虽动而常静的禅宗寂灭思想。北朝佛学家僧肇所撰《肇论·物不迁论》说:“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不释动以求静,故虽静而不离动。”王维正是把佛学的理论渗透在景物描写之中,“求静于诸动”,宣扬虽动而常静的寂灭思想。桂花自开自落,归于寂灭;惊鸟时鸣,鸣后复静。《鸟鸣涧》写的就是王维“夜禅”、“习静”的实践(“禅”的原意是“静虑”)。明代胡应麟《诗薮》称《鸟鸣涧》等诗“却入禅宗”,说:“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人世间的一切争逐名利的尘念都在这静谧的意境中净化了。
【诗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出处】唐·白居易《钱塘湖春行》【意思】五彩缤纷的野花渐渐要使人眼花缭乱,浅绿的嫩草刚好遮没马蹄。【鉴赏】野花开放得十分杂乱,令人眼花缭乱;野草生长得相当茂盛,已经可以遮住路过的马蹄了。这两句诗描写春日郊野的美丽景致,花繁草盛,到处充满着春的气息。【鉴赏2】鲜花繁茂,渐渐地使人目不暇接,眼花瞭乱。绿茸茸的浅草平铺,才能覆没马蹄。诗句为诗人游览西湖所见之景色。“渐”字状人的行踪,“乱”、“迷”写钱塘湖周围花繁色杂。“浅”、“没”则写出草的嫩绿和浅短。这逼真的春色图简直是神笔画就。两句对仗也极工巧。【用法例释】一、用以形容百花盛开,绿草如茵的景色。[例]山花开得团团簇簇,挤挤拥拥,各有风骚,惹人眼目。花下,是一片片碧茵茵的青草,短短的,浅浅的。不由得想起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中的一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赵赴《〈浅草集〉序》)二、前一句用以比喻某些现象让人眼花缭乱,心中迷茫。[例]时下出版的美日和国内的管理图书,颇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势。所以对于诸多读者而言,便面临着这样的难题:如何挑选一本合适的管理书来读?(王庆海《崇尚超越苛求创新》)【全诗】《钱塘湖春行》.[唐].白居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赏读】诗开篇以西湖中的两个景点“孤山”和“贾亭”及两个方位名词“北”、“西”,交待方位,介绍背景。孤山在后湖与西湖之间,贾亭为唐贾全所建。“水面初平云脚低”以远视角度描写西湖云水相连的风光。春水涨满,风平浪静,湖水宽阔无边,天上春云低垂,天光映水面,远望水天一色,交相融合,景象异常美丽。“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把视线由远拉近,转而写细致之景。“几处”足见不多,“谁家”可见不是家家,诗人以少胜多,又以“争”来写春之早,“啄春泥”也见春天刚至,用字恰当。五六句把视角又拉大,由小景变大景,由天上转回地下。“乱花”可见花之种类繁多,“渐欲”叙花开的程度不同。有的已开,有的还含苞待放,但是已经令人眼迷乱。以“迷人眼”来写,使花有人气,更显生动。“浅草”说明春天刚至,芳草不高。“没”这个拟人化动词的运用使句子充满诗意。既然“最爱湖东”的美好春色,看也看不够,也就觉得“行不足”了。白沙堤也是湖中一景,绿白相称,由于同属亮色,使结句高亢而景色美丽。这首诗以“行”为线,给各个景点贯以“春”神;由贾亭开始而以白沙堤为结,条理清楚。写景恰到好处,远近交替,精描细刻;写景贯情,诗人醉心于自然之美的欢快心情洋溢在字里行间。【鉴赏】钱塘湖是西湖的别名。提起西湖,人们就很容易联想到苏东坡的名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读了白居易的这首七律,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含睇宜笑的西施的面影,使人更感到西湖景色的优美。题目是《钱塘湖春行》,根据题目,诗不仅要写出西湖的春景,还要写出诗人春游的行动,这首诗确实将两者结合得很好。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东风浩荡,春色迷人,西湖上桃红柳绿,花香鸟语,游客如云,诗人乘着一匹马,带着几个人缓缓行来,心情是多么愉快啊!于是,诗人怀着这种轻松的心情,用自然而精练的语言,写下了他这一天的春游活动。“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首联是总写西湖,也就是远望西湖。诗人骑着马,行近西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色秀丽的孤山。绿树红墙,孤山上的寺院更引人注目,这是在南边看到的景象。诗人的眼光再转向东边,看到了当年贾全建造的一座亭子。在这孤山寺的北边,贾亭的西边,出现了一片水光潋滟、波平似镜的西湖,顿时使人眼睛一亮,为之心旷神怡。“水面初平”,是说春水初生,刚与堤平;在天色水光的混茫中,碧空里舒卷着重重迭迭的白云,远远望去,云脚低垂,似乎就浮在水面上。一开头这两句,就真切地写出了诗人骑在马上放眼四顾、心旷神怡的情状。“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颔联写莺歌燕舞。诗人边行边看,发现有几处地方都有黄莺争着朝向阳的树枝上飞,唱出那的溜婉转的歌声,原来天气还比较寒冷,这是几只最早出来活动的黄莺啊!哦,还偶儿看到一两只燕子已经在啄草衔泥,将在谁家屋檐下做窝呢!我们跟着诗人走了这一段路,不仅进一步领略了满眼春光,而且也进一步体会到诗人心情的愉快。“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颈联写花红草绿。诗人继续走,继续看,唷!刚才只注意树上的黄莺,空中的飞燕,还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花草呢。你看这花呀,这里一丛,那里一簇,有红的,有紫的,真是姹紫嫣红,千姿百态。诗人心想,再过几天,恐怕还要开得多,开得好,那更会使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啊!走着、走着,诗人忽而感到马儿跑得特别平稳,使人感到特别舒服,低头一看,原来地下芳草如茵,绿茸茸的一片,马儿已经走到绿色的地毯上来了。这些嫩草尖儿啊,才刚刚没过了马蹄,多么可爱啊!我们随着诗人又走了这一阵,感到春色更美,而诗人的心情也更欢了。“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尾联写绿荫白堤。诗人的马这时已行到西湖的东部了,奇怪的是,他老是在这一带蹓跶观赏,留连徘徊,不愿离开,原来他实在喜爱这“绿杨荫里白沙堤”一带的优美风光啊!到这里,诗人行程即将结束,愉快的心情也达到了顶点。这首诗是长庆三年(823)春诗人在杭州做刺史时写的。这时诗人的心情甚好,诗兴甚浓,甚至说:“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春题湖上》)由此可见诗人对于西湖的喜爱了。事实也正是这样,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去游湖,每游必尽欢而回:“上马复呼宾,湖边景气新。管弦三数事,骑从十余人。立换登山屐,行携漉洒巾。逢花看当妓,遇草坐为茵。西日笼黄柳,东风荡白萍。小桥装雁齿,轻浪甃鱼鳞。画舫牵徐转,银船酌慢巡。野情遗世累,醉态任天真。”(《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正由于他不断地跟西湖接触,所以准确地抓住西湖每个季节的特征,为我们留下许多出色的风景诗。“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等,都是他咏西湖的名句。《钱塘湖春行》在艺术上很具特色。前人评论说:“香山以流易之体,极富赡之思,非独俗士夺魄,亦使胜流倾心。”又说:“佳处在象中有兴,有人在,不比死句。”(《唐宋诗举要》卷五引)就是说,白居易这首诗写得丰满而流畅,不仅逼真地写出了西湖早春所特有的景色,而且处处显露出诗人浓烈的游兴和活动的身影,因而它是一幅动态画而非静态画。诗人极善于从动态中来捕捉西湖的春光,始终紧扣一个“早”字来写:莺是“早莺”,燕是“新燕”,花是“乱花”,草是“浅草”。因为早春天寒,黄莺才去“争暖树”;因为新燕乍到,它才忙着“啄春泥”;因为花儿刚刚盛开,所以“渐欲”迷人眼;因为草儿刚刚抽芽,所以“才能”没马蹄。每一个字的运用都那么精确细致,恰到好处,体现了诗人艰苦的锤炼功夫。正如刘逸生先生所说:“他写诗也是‘涂改甚多,竟有终篇不留一字者。’(《随园诗话》引周元公的话)这和演员‘台上一见,台下三年’的苦练,也没有什么不同。”(《唐诗小札》新版三○九页)【评】此诗为善写春意者。“几处早莺”、“谁家新燕”使西湖春景生意盎然,“争”字、“啄”字两个动词的使用,又使这幅画卷成为了蒙太奇,充满了动感。“乱花”“浅草”转入新的意象,并更多地投入诗人的主体感受,诗人之心渐欲与此美景合一。“迷人眼”、“没马蹄”均见诗人之感受。而此一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不唯写景如在目前,并且如同诗人早期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具有了比况人生、含蕴哲理的意味。当你进入到某种人生境界时,你会想起以此两句来吟咏比况,是最合适不过的。
浅草才能没马蹄。推荐。爱诗词网。【诗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出处】唐·白居易《钱塘湖春行》【意思】五彩缤纷的野花渐渐要使人眼花缭乱,浅绿的嫩草刚好遮没马蹄。【鉴赏】野花开放得十分杂乱,令人眼花缭乱;野草生长得相当茂盛,已经可以遮住路过的马蹄了。这两句诗描写春日郊野的美丽景致,花繁草盛,到处充满着春的气息。【鉴赏2】鲜花繁茂,渐渐地使人目不暇接,眼花瞭乱。绿茸茸的浅草平铺,才能覆没马蹄。诗句为诗人游览西湖所见之景色。“渐”字状人的行踪,“乱”、“迷”写钱塘湖周围花繁色杂。“浅”、“没”则写出草的嫩绿和浅短。这逼真的春色图简直是神笔画就。两句对仗也极工巧。【用法例释】一、用以形容百花盛开,绿草如茵的景色。[例]山花开得团团簇簇,挤挤拥拥,各有风骚,惹人眼目。花下,是一片片碧茵茵的青草,短短的,浅浅的。不由得想起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中的一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赵赴《〈浅草集〉序》)二、前一句用以比喻某些现象让人眼花缭乱,心中迷茫。[例]时下出版的美日和国内的管理图书,颇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势。所以对于诸多读者而言,便面临着这样的难题:如何挑选一本合适的管理书来读?(王庆海《崇尚超越苛求创新》)【全诗】《钱塘湖春行》.[唐].白居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赏读】诗开篇以西湖中的两个景点“孤山”和“贾亭”及两个方位名词“北”、“西”,交待方位,介绍背景。孤山在后湖与西湖之间,贾亭为唐贾全所建。“水面初平云脚低”以远视角度描写西湖云水相连的风光。春水涨满,风平浪静,湖水宽阔无边,天上春云低垂,天光映水面,远望水天一色,交相融合,景象异常美丽。“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把视线由远拉近,转而写细致之景。“几处”足见不多,“谁家”可见不是家家,诗人以少胜多,又以“争”来写春之早,“啄春泥”也见春天刚至,用字恰当。五六句把视角又拉大,由小景变大景,由天上转回地下。“乱花”可见花之种类繁多,“渐欲”叙花开的程度不同。有的已开,有的还含苞待放,但是已经令人眼迷乱。以“迷人眼”来写,使花有人气,更显生动。“浅草”说明春天刚至,芳草不高。“没”这个拟人化动词的运用使句子充满诗意。既然“最爱湖东”的美好春色,看也看不够,也就觉得“行不足”了。白沙堤也是湖中一景,绿白相称,由于同属亮色,使结句高亢而景色美丽。这首诗以“行”为线,给各个景点贯以“春”神;由贾亭开始而以白沙堤为结,条理清楚。写景恰到好处,远近交替,精描细刻;写景贯情,诗人醉心于自然之美的欢快心情洋溢在字里行间。【鉴赏】钱塘湖是西湖的别名。提起西湖,人们就很容易联想到苏东坡的名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读了白居易的这首七律,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含睇宜笑的西施的面影,使人更感到西湖景色的优美。题目是《钱塘湖春行》,根据题目,诗不仅要写出西湖的春景,还要写出诗人春游的行动,这首诗确实将两者结合得很好。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东风浩荡,春色迷人,西湖上桃红柳绿,花香鸟语,游客如云,诗人乘着一匹马,带着几个人缓缓行来,心情是多么愉快啊!于是,诗人怀着这种轻松的心情,用自然而精练的语言,写下了他这一天的春游活动。“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首联是总写西湖,也就是远望西湖。诗人骑着马,行近西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色秀丽的孤山。绿树红墙,孤山上的寺院更引人注目,这是在南边看到的景象。诗人的眼光再转向东边,看到了当年贾全建造的一座亭子。在这孤山寺的北边,贾亭的西边,出现了一片水光潋滟、波平似镜的西湖,顿时使人眼睛一亮,为之心旷神怡。“水面初平”,是说春水初生,刚与堤平;在天色水光的混茫中,碧空里舒卷着重重迭迭的白云,远远望去,云脚低垂,似乎就浮在水面上。一开头这两句,就真切地写出了诗人骑在马上放眼四顾、心旷神怡的情状。“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颔联写莺歌燕舞。诗人边行边看,发现有几处地方都有黄莺争着朝向阳的树枝上飞,唱出那的溜婉转的歌声,原来天气还比较寒冷,这是几只最早出来活动的黄莺啊!哦,还偶儿看到一两只燕子已经在啄草衔泥,将在谁家屋檐下做窝呢!我们跟着诗人走了这一段路,不仅进一步领略了满眼春光,而且也进一步体会到诗人心情的愉快。“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颈联写花红草绿。诗人继续走,继续看,唷!刚才只注意树上的黄莺,空中的飞燕,还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花草呢。你看这花呀,这里一丛,那里一簇,有红的,有紫的,真是姹紫嫣红,千姿百态。诗人心想,再过几天,恐怕还要开得多,开得好,那更会使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啊!走着、走着,诗人忽而感到马儿跑得特别平稳,使人感到特别舒服,低头一看,原来地下芳草如茵,绿茸茸的一片,马儿已经走到绿色的地毯上来了。这些嫩草尖儿啊,才刚刚没过了马蹄,多么可爱啊!我们随着诗人又走了这一阵,感到春色更美,而诗人的心情也更欢了。“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尾联写绿荫白堤。诗人的马这时已行到西湖的东部了,奇怪的是,他老是在这一带蹓跶观赏,留连徘徊,不愿离开,原来他实在喜爱这“绿杨荫里白沙堤”一带的优美风光啊!到这里,诗人行程即将结束,愉快的心情也达到了顶点。这首诗是长庆三年(823)春诗人在杭州做刺史时写的。这时诗人的心情甚好,诗兴甚浓,甚至说:“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春题湖上》)由此可见诗人对于西湖的喜爱了。事实也正是这样,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去游湖,每游必尽欢而回:“上马复呼宾,湖边景气新。管弦三数事,骑从十余人。立换登山屐,行携漉洒巾。逢花看当妓,遇草坐为茵。西日笼黄柳,东风荡白萍。小桥装雁齿,轻浪甃鱼鳞。画舫牵徐转,银船酌慢巡。野情遗世累,醉态任天真。”(《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正由于他不断地跟西湖接触,所以准确地抓住西湖每个季节的特征,为我们留下许多出色的风景诗。“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等,都是他咏西湖的名句。《钱塘湖春行》在艺术上很具特色。前人评论说:“香山以流易之体,极富赡之思,非独俗士夺魄,亦使胜流倾心。”又说:“佳处在象中有兴,有人在,不比死句。”(《唐宋诗举要》卷五引)就是说,白居易这首诗写得丰满而流畅,不仅逼真地写出了西湖早春所特有的景色,而且处处显露出诗人浓烈的游兴和活动的身影,因而它是一幅动态画而非静态画。诗人极善于从动态中来捕捉西湖的春光,始终紧扣一个“早”字来写:莺是“早莺”,燕是“新燕”,花是“乱花”,草是“浅草”。因为早春天寒,黄莺才去“争暖树”;因为新燕乍到,它才忙着“啄春泥”;因为花儿刚刚盛开,所以“渐欲”迷人眼;因为草儿刚刚抽芽,所以“才能”没马蹄。每一个字的运用都那么精确细致,恰到好处,体现了诗人艰苦的锤炼功夫。正如刘逸生先生所说:“他写诗也是‘涂改甚多,竟有终篇不留一字者。’(《随园诗话》引周元公的话)这和演员‘台上一见,台下三年’的苦练,也没有什么不同。”(《唐诗小札》新版三○九页)【评】此诗为善写春意者。“几处早莺”、“谁家新燕”使西湖春景生意盎然,“争”字、“啄”字两个动词的使用,又使这幅画卷成为了蒙太奇,充满了动感。“乱花”“浅草”转入新的意象,并更多地投入诗人的主体感受,诗人之心渐欲与此美景合一。“迷人眼”、“没马蹄”均见诗人之感受。而此一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不唯写景如在目前,并且如同诗人早期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具有了比况人生、含蕴哲理的意味。当你进入到某种人生境界时,你会想起以此两句来吟咏比况,是最合适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