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那些事-苍昊
文/苍昊
（一）
重回三十年前
李秃子可是村里名人
说他是庙门旗杆
光棍一条
说他这些话的人
不只为无聊闲扯淡
伤情又伤心
挫伤他的自尊心
东村王寡妇
李秃子勾引过她
上没上钩
王寡妇逢人便说
瞧他那熊样
撒泡尿照照他自己
村里那些
看不清自己的人
不止李秃子一个
他不认为
自己多么地可怜
唯一低保户
像是中了大奖一样
不带弯腰低头
新盖起三间大瓦房
有了崭新的家
不像传言
新建起的大瓦房
乡邻宗亲们凑钱扶起来
哪来这等好事
有句俗话
秃子头上顶箩筛
华华丽丽都是天
说是王寡妇帮了他
不无道理
村长和村会计
曾经的某个夜晚
因为在王寡妇家碰面
发生肢体冲突
聪明狡猾的王秃子
暗地去捉奸
他家的三间大瓦房
不久建起来了
他说是他驾着驴车
做运输砖瓦买卖生意
挣钱盖起来的
有了相应基础条件
就有了寻爱求偶资本
李秃子迷恋上了
本姓大伯家的闺女
直到有一天
他得知这姑娘
被江南来的外销员
勾引私奔了
聊聊火急攻心
酗酒把拉车的毛驴
打死在半道上
美梦就此破裂
该说每一只蛤蟆
心里都有一个天鹅梦
谁家姑娘长得俊俏
暗自背地盯梢
哪怕女人家去上茅坑
影视剧中反面角色
色性暴露
没少挨一群爷儿们
拳脚棍棒相加
他就此自暴自弃
嗜酒成瘾
每回喝得东倒西歪
尿裤子常有
借着酒劲作邪发酒疯
村里老少爷儿们
没人愿意理睬他
说起他家建起了大瓦房
领回一个憨女人
应老话说
能生能养才是女人
不几年里
憨媳妇给他生下一双儿女
顺理成为一户正常人家
不知从啥时候起
不再有人叫他李秃子
也不多见他酗酒
他不担心这个憨媳妇
跟他过不到老
有一次酒后坦言
担心自己孩子长大以后
因为作孽太多
会不会在子女身上
遭到报应
命运往往真会捉弄人
厄运竟被李秃子撞上了
憨媳妇跑不见了
报警也没找到下落
五岁女儿哭着喊着找妈妈
不幸掉进汪塘淹死了
还有儿子陪着
已成长半大小伙
这孩子有点遗传母亲
他身体健康
一健全体力劳动者
李秃子不再去想那些伤心事
活一天过好一天
现在可倒好
住不了几年瓦房要拆迁
愁得他那段时间
吃不好睡不安
几盅猫尿灌下肚
便又像多年以前那样
酒后三分邪
逮着谁就咒骂谁
一晃多年
他缺窍的傻儿子
跟着村里人外出打工
失踪不见了
现在他已被养老院收养
一个人一出戏
秃子老李的生活剧
随着夕阳西下进入尾声
他若知道我
在此描述他这操蛋一生
肯定会骂我祖宗十八代
好在他是文盲
村里人可怜同情他
不愿意再去搭理他
作为同乡同村
若不记录此人这一生
算是李秃子
白来到人间走一趟
若在三十年前
美颜假发如时下风行
他也不至于因为
秃顶而讨不到媳妇
过上男人们的正常生活
（二）
小李庄的百姓们
在流沙贫瘠土地上刨活
吃一爪刨一爪
一辈缔结一辈地活着
村里的姑娘大多嫁到外地
这里的男娃们
往因贫饥而娶不上媳妇
舅舅家的表兄弟
弟俩媳妇是从四川山区那边
人贩子拉媒牵线娶回来的
同我般大的平喜老表
在我去镇上读中学时候
已娶媳妇生孩子了
俗话说早生孩子早得济
这次回乡下老家
老表的孙子已经读小学了
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四川广元籍的表弟媳妇
心灵手巧
一口苏北方言招呼
为我这个表哥
整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
我没太好意思
而平喜老表他十分开心
喝的烂醉如泥
知道他已心满意足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
我很羡慕他们这一家
爱情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生活就这么简单明了
（三）
乡村里多有传言
村一级民选过程中
拉票竞选贿选与暗箱操作
见怪不怪了
就看村子里谁家的势力强
哪个姓氏门户的人口多
逐渐转移到谁最有钱
即使上面派人现场监督选举
也只是走个形式
往往因为竞选村长一职
明争暗斗不亦乐乎
有的启动暴力拳脚相加
后来我党甄别以
第一书记挂职进村监督落实
很难打开人多势众局面
庆幸我们那个村
众多年轻人早早地去外地谋生
村委这套领导班子
交给了五个老人八颗牙来运作
不怪优先拆除我们村
大刀阔斧地开展新农村建设
土地扭转给种粮大户
一切工作进展顺利
地方电视新闻大力宣传
说我们这个村的年轻人
志向远大视野辽阔
实质都想走出去多挣几毛钱
能让家人过上富足生活
多出点力气流点汗
承受一点离开家的孤独
比起在家靠墙晒太阳踏实
基本的人间烟火
（四）
贫瘠的沙河滩
无疑养育了河滩上的祖祖辈辈
曾经遇旱就干遇涝成灾
生活状况捉襟见肘
使得河滩上的每一个家庭
严苛而艰辛教育子女
只有读书上学才有出头之日
时下的沙河滩
已经开发成了国家湿地公园
更为可喜可贺的是
一些因贫穷而走出乡村很多年的
乡邻乡亲们
他们有的回到家乡
投资开发新型农村产业
我的一位发小
投资几亿元开发生态旅游
往日的破烂与泥泞
已经彻底改变
鸟语花香田园生活
让那些身居城市的人们
滋滋称道又流连忘返
（五）
追踪一个地方历史
先从这地方古老传说开始
很久就有传说
半斤细线达不到底的朱海子
破瓦庄的破瓦由来
槽缸村的槽缸有多大
传说一个槽缸能喂养一百头大黄牛
至此还有牛角淹
传说天上神牛来到凡间
一只蹄子踏出一片千亩的大水坑
还有骆马湖的这片湖水
没有见到任何马匹
却是一望无际
芦苇草密鸬鸟飞舞
盛产白藕菱角芡实
与白鲢银鱼米虾好地方
（六）
村西头有一户人家
李氏兄弟仨
老大去远乡做了上门女婿
老二名叫李大孩
娶了邻村寡妇做媳妇
李家小老三游手好闲不干人事
这家伙竟然还当了三个月村长
因为半夜爬人家院墙
被村里众乡亲们一顿棍棒相加
清门出户不敢回乡
多年以后
村里那些去外地打工的人
见到过李老三
他在一家山西小煤窑做工
他乡遇故知
李老三设宴摆酒热情招待
好酒又好色的李老三
醉酒如泥瘫倒在地
口中念念——
怀里搂着女人睡觉好舒服
——本性难改啊
（七）
歪嘴奶奶
已去世好多年了
她生前一个人独居
俺家东边邻居
我亲奶奶去世更早
村里有些和事人
生拉硬扯地说歪嘴奶奶
与我祖父有一腿
那时我还小
只记得爷爷与歪嘴奶奶
不单纯是情人关系
更像兄弟姊妹
歪嘴奶奶
经常煮熟的鸡蛋
偷偷塞给我爷爷手里
七老八十的人
我羡慕二位老人
这段黄昏恋
更为巧合的是
歪嘴奶被她南京来的
闺女带走后
我爷爷没过半年
就去世了
应验灵犀一点通
在我爷爷
临终前当天下午
歪嘴奶奶
从闺女家回到老房子
老姊老妹最后一面
歪嘴奶奶不久
也驾鹤西游去了
一直让我深感悲伤
（八）
神不知鬼不觉
水泥马路已开铺到
每家每户门口
肥地使用的家杂肥池
篱笆围拢起来
露天茅坑也拆除了
村前广场上
每晚张灯结彩
好不热闹
一群群大爷大妈们
结伴而来
随着舒缓快慢音乐
蹦跳一串广场舞
闲谈的平日里
多是一些营养与健美
广袤田野上
建起了智慧农业工厂
庄稼人早出晚归
开始讲究三八工作制
五险一金保障
偶然发现村庄里
错落有致每家每户门前
土堆矮墙或篱笆院
已属过去时代
旧有的乡镇村组管理
改编成了街道居委会
我怀恋起小时候
喜爱打闹玩耍的孩子们
每天清晨按时
自有橙黄色大巴校车
接送孩子们上学放学
更有趣的是
我年迈母亲在老家生活
每周均有医生上门
为她测量血压
而今的新农村
日新月异翻天覆地
见不到三两妇女
聚在一起缝补衣服
纳鞋底嚼舌根
叼着烟斗赌博打麻将
揪着棉袄褂子衣襟
依偎草垛墙角晒太阳
捉虱子挠痒男人们
悄悄地隐退消失了
纷纷讲究起营养健康
合理膳食
品茶听书垂钓旅游
大谈幸福指数
人类命运共同体
台独势力肯定失败
第二个百年发展方向
国家与民族的未来
（九）
每一次回老家
我都要去拜访舅家几个老表
后庄叔伯二舅家
是我必到打卡之地
二舅妈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体弱瘦小二舅父
跟着二老表安度晚年
大老表是我们村里
当年唯一考取的大学生
现在在江南大城市里工作
听说还做了官
回想起坚韧要强二舅母
在大老表谈恋爱时
二舅母准备好大包大包礼物
亲自南下拜望未来亲家
辗转劳顿车行
刚到南方大都市下车
心疼母亲的大老表对舅妈说
大城市人很讲究
叮嘱初到城市母亲几句
见面要说那些话
就餐桌子上如何用餐等等
惹恼了舅母大人
不再听从儿子絮絮叨叨
扯起包裹转身打道回乡
从此以后许多年
直到二舅母生病去世
再没去过南方那个大城市
舅母去世回来奔丧
大老表他——
万分痛苦悲伤捶胸跺足
（十）
回忆起童年
如同地上长出一蒿小草
经历过忍饥挨饿
挨过几顿父母亲的猛揍
被村里同龄大小孩子们欺负
人到中年时候
每回忆起
都是满满的快乐和幸福
寒冷冬天里
村里老少爷儿们
聚集生产队牛棚里
满腔热情地
嗅闻牛粪便散发臭气
感受牛棚里温度
总比在冰天雪地里
要暖和了许多
蹲草垛或土墙根晒太阳
解开棉袄捉虱子
我们的童年
骑跨在水牛背上
去河里洗澡
偷摘邻家地里瓜桃李枣
捣蛋孩子神游夜半
悄悄潜入村里
新婚人家的床底下
偷听同房情话
让我刻骨铭心的童年
偷摘了生产队瓜园里西瓜
被母亲知道后
让我双手捧着一葫芦瓢小麦
有母亲大人跟着
一步一顿抽条痛打
不敢流泪
送到生产队认罚
现在回想起来
最亲的亲人只有母亲
打儿不跟儿俩笑
疼儿不让儿知道
母亲口中还有有很多
至理俗说
——幼时拿人针和线
长大能偷牛和马
——孩子不知三纲五常
学识再高也白扯
——长着眼睛往前看
真实颜面在背后
......等等
平日说道让我受益匪浅